第十章 相依为命

  卖场陈列调整，与供货商节前备货沟通，一天到晚脚没有停，嘴巴也没有住。也许手术后身体本就虚弱，又没有休息好，营养也没有跟上。我开始有点低烧，随着声音开始沙哑，两天后，上午上班时还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但是很费劲，到了下午就一点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我只能让身边的人帮忙接听。晚上快下班时，我去找店长请假，用笔在纸上写了给他看，百货部门的经理当时也在，她看了看我，对店长说，“她是需要休息。”店长看我那个样子，无奈地只好又给了我两天假。
  每到过年时，超市里的音乐一天到晚都是刘德华的《恭喜发财》，再就是卓依婷的《欢乐新年到》，都是一些曲调欢快歌词吉利的歌曲。但是我成天的听，觉得整个人都被那个“咚咚锵”的声音渗透了，好像我浑身每一个细胞乃至发梢都挂着“咚咚锵”的声音。
  下了班，走出超市，感觉突然清净了很多。我们超市的文具柜是外包出去了的，老板和我们年纪相仿，很多时候他都等着我们下班训完话再一起回去。到了分叉口，我们部门一个员工跟我开玩笑说再见，“李主管，拜拜，滚你的蛋！”
  “滚你的蛋！”我没有一秒犹豫立马回了过去。
  “呀！李主管，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出来？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斯文秀气的。”文具柜老板有点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说。
  我笑道，“已经斯文不好了，被她们带坏了。”
  只剩了我和一个小帅哥继续往前走，他是我楼上邻居的侄子，在读大学生，在我们部门做假期工。在同时招进来的一批学生中，他最勤劳听话。
  “咚咚锵！咚咚锵！……”一边走他一边哼着歌。
  我有点崩溃地看了他一眼，“老大！麻烦您换首歌哼哼可以吗？在超市里听了一天，回家路上还要听，你这是要把我逼疯的意思吗？”
  他笑呵呵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唱。看着他，我觉得年轻真好，虽然我才比他大了十来岁，可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很老了，不是外表上的那种老，而是一种心境。
  新年新气象，这句话不太适合我，一年又一年，生活毫无改变。虽然云飞比车祸前在家呆的时间多了，可对我和女儿好像还是不怎么关心。他自己感冒发烧了，会喊难受，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去关心他。可如果是我上班累了，回家直接躺着休息，他和女儿喊我吃饭时（如果他在家，基本上都是他做饭的，女儿也夸爸爸做的饭好吃，只可惜一年难得吃到几次），我说，“我累了，感觉脚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我不想吃饭。”
  他冷冷地来一句，“谁让你去上班的？”
  我很想说，我上班也是为了给你减轻负担，为了这个家好，我想说自从上次事故以后你拿一分钱回来养家了吗？可我什么也没说，我怕打击了他的自尊心，怕他说我怪他开车出了事故，怕他说我是嫌弃他挣不到钱。
  曾经，我问过他，“你怎么从来不记得我和女儿的生日？”
  “我连我自己的都不记得。”他一脸的无所谓。
  “要记得自己的干嘛？不是应该记得所爱所在乎的人的生日吗？你这样一说都是一个很自私的人，首先就将自己摆在了第一位。”
  女儿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还不到十一岁。我们那里小学老师分初级班和高级班，初级班老师从一年级带到三年级，然后再教一年级，高级班从四年级带到六年级，然后再开始带四年级。那年刚好朋友阿靓教一年级，我便把女儿托付给她，说让她帮着管一年，让悦悦熟悉一下环境，明年再复读一个一年级。乡镇小学，年龄卡的没那么严，不到五岁的悦悦就开始了她的小学生活。一年读完，我打算让悦悦再读一个一年级，担心她年纪太小，以后学业重了精力跟不上，毕竟孩子越小，需要的睡眠时间休息时间更多一点。
  阿靓一听到我说让悦悦留级，就生气了，“如果悦悦都要留级，那我班上的孩子岂不是没有人可以升级了？！”悦悦便一直读了上来。
  那天我和云飞商量，“悦悦马上就要上初中了，镇上的初中有早晚自习，每天早上六点就要早自习，九点才下晚自习，悦悦太小了，我希望能够给她多一点睡眠时间。不如我们让她去县城上初中，那里初一初二都没有早晚自习，能让她多两年休息时间也是好的。”
  “那也不是你说去读书就能读的，下面乡镇的学生都要考试了看成绩录取的。”
  “以悦悦的成绩那是绝对没问题。”
  “那她住哪里？放到别人家里吗？那里倒是有很多人专门收学生的，给孩子洗衣做饭，一学期多少钱。”
  “我们可以在那边租个房子。”
  “租房了谁去陪她？你吗？你的工作怎么办？”
  “辞了呗，你不是说没让我出去做事吗？”我半开着玩笑怼他。
  “那行。”
  其实，我无论做什么决定，云飞一向是不反对的，我买什么把钱怎样花了，他也是不过问的。在这些事情上，我们从未发生过争执。可偏偏我最在意的是感情，是那份关心，那份陪伴，这，却是云飞恰恰最给不了或者说是他最不愿意给我的吧。
  悦悦顺利考进了县初中，我们也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在县城，除了阿竹，再就是和云飞的一个远房表姐媛媛比较熟悉了。
  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以前的那些好朋友也不在身边，悦悦变得有点宅起来。以前在镇上的时候，隔壁阿姨就开玩笑说，“你得给悦悦搞个能定位的东西，一到星期六星期天就看不到人了。每次悦悦出去迟了，就有几个小姑娘在楼下喊她咧。”
  云飞虽然说没有像以前那样几个月不回家，可很多时候他回家了就出去了，说是和朋友一起打牌，感觉他在县城玩的更加如鱼得水。
  看着悦悦那样宅在家里，我便拉了她出去逛街，逛书店。晚上我们回来时，已是华灯初上。看着那些灯火，没有一个是属于我们的家，也没有一盏灯是在等着我们，我感觉心里没着没落，有点无依无靠的感觉。
  悦悦突然说，“妈妈，我们俩现在是相依为命。”
  “嗯，所以我俩要相互保护。”我给了悦悦一个笑脸。
  是的，相依为命，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一个永远缺位的父亲，一个永远缺位的丈夫，只剩了我们母女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