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吃人口袋
黑暗久久降临,失去的对未知的恐惧,让观众们产生了不适。没有期盼中的无垠星痕,让两馆也非常不满,这戏法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沙庄主,我们都瞧够了,您快些,还是把天放出来吧!”
“家里还有事要忙,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诸如此类的请求回荡在擂台两侧,但是漆黑里无人作答。一声声呼唤,可那两个戏术士似乎早已经离去……
所有人都不得不忍耐,这黑暗的煎熬,一点儿大的动静,哪怕是脚步声都变成了惊雷,毒蛇,洪水。
陷入瘫痪的长街上,只有零星几个店铺燃起了灯光,与头顶黑幕相比显得非常渺小,眨眼就被暗风吹灭。
行人躲到屋檐下,无助地等待天亮。
这重重寂静里,蓦然间有两个身影穿行而过,他们的步伐很是坚实,完全没有受到黑暗的侵扰。就跟寻常日子一样,坦然自在。
“偌大一个白鹭城,此时此景,只有你我两人得闲。”
其中一人发出叹声。
他脚下遇到了一个瑟缩的小女孩,并没犹豫直接践踏而过。
听见那唧唧哭喊声,稍稍停步对身旁说道:“沙庄主,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句,我差点就踩死了她。罪过。”
并未俯身去扶那孩子。
沙通天没急着开口,享受眼前这风景,说道:“风兄,再走一段吧。”
风奇角见他不上当,打开折扇,露出两个字,也好。
两人走走看看,寻寻觅觅,像是把擂台下的观众都给遗忘了。
举眼所见,人人惶恐。依靠着微弱烛光,犹如瞬息的火柴,才能看见彼此的脸庞,激动得紧紧拥抱在一起。但下一秒,黑暗再临。
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是想趁机捣乱,做一些邪恶的事情都不可能。
完全失去了目标。
哪里有火光哪里就有人围拢,也唯有在一些无风的地窖里,人们才获得了暂时的安宁。这样的黑暗多持续下去一秒,就多一分的变数。
两人信步闲游,在白鹭城绕了一大圈,踏上了返回贤士馆的路。界石的力量有限,每一分的表演都意外昂贵。
“风兄,我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沙庄主,说好了,今天我们只论戏法,不谈其他。”
风奇角心底并不如神情一般轻松,按照事先的规则,谁的天先撑不下去这场谁就输了,可从眼下看来,鹿仍未死。
他的胜算并不高。
风奇角颇有牢骚,发现沙通天没走了,在盯着一处角落看。
那里窝着一个身形酷似蔺知的汉子,瞪大眼睛朝着二人这边看来。无疑这人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但是他什么都没瞧见。
就跟这一路经过的所有人一样,没有一人发觉他们的身份。
哪怕听到脚步声,也只有匍匐着问一句:“是谁?”
汉子紧紧抱着最值钱的包袱,瑟缩地躲进角落,脸上瞳孔因为恐惧而暴张,两只唇久久哆嗦,黑暗太过寒冷。
仅此而已。
维持沉默,沙通天来到这人身边,俯下身,隔着一个指头的距离。现在只要他一个不开心,随随便便一个小手段,哪怕是轻轻一脚,这个人也死定了。
根本没人知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已被夺走。
“这就是权力?掌控生死,却不为生死所知。”沙通天深吸了口气,暗暗说道,现在能制止他的人,只剩他自己,也许还有风奇角。
浸满毒液的,道义、良心。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靠近我……”汉子试探性问道,“你们应该也看不见我吧?我身上有刀,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快点离开!”
他张牙舞爪地就要站起来。
沙通天没有听见他的警告,但转身离开。
从回到白鹭城的第一天,他就开始追寻这种力量,他知道是这种力量害死了白鹭家的四公子。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毁掉一个白鹭城容易,但要在废墟上重建就要难上数倍。
风奇角跟上来,瞧出他冷硬面孔下隐藏的笑容:“古往今来,但凡能一手遮天的人物,莫不是心狠手辣,深藏智虑一如庄主。”
他再次发出大笑:“看看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当真正的黑夜来临,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死而已。”
沙通天不为所动地打断:“风兄你错了,我不喜欢这样黑暗的天气。”
“那沙庄主喜欢什么?”
“我喜欢下雨。”
“下雨?”
“大雨过后,将有晴天。”
沙通天快步撇开他,“无怪传说中,白鹭王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脱下战衣夜游城门,他很喜欢当隐身人的快感。”
再走一阵,贤士馆高大的阁楼在望,不过两三条街外。
人语声可见。
该到了放天的时候。
沙通天沉声说道:“风兄可考虑好了?”
“你若是胜了我,我便答应你。”风奇角哈哈一笑,将折扇翻转过来,又是两个字,好也。
“天都被收了,你还要比什么?”
“敢问沙庄主,用界石遮天算戏法,算不算本事?”
“不算,只要是一个稍通真气的莽夫就能办到。”沙通天大声说道。
“当然,知道方法,掌握技巧,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戏术士。可戏术士厉害的地方,在于在人心的掌握。”风奇角放下话,把折扇指向他胸口,“这最后一个戏法,沙通天,我要和你比人心。”
“怎么个比法?”
“放天之后,你我再表演一个戏法,所有白鹭城的观众来评判,一人算一票,你我谁得到的票多谁就胜。若你赢了,我答应你的买卖,可你输了,你就要把你手头所有界石都交给我。”
“为了今天的戏法,我已经把所有界石都用光了。”沙通天刻意强调,一块不剩。
风奇角听了,却是眼底魅笑,冲他摇头。
沙通天反应过来,变了口气:“风奇角,你的胃口不小啊。你要这么多界石做什么?”
“这就是我的事了。”
“这几年来关北界门破坏殆尽,遗址处皆是荡然无存,一块残石不剩,都说是四族余党存心报复,可他们拿界石根本毫无用处。原来这些事,都与你们中州凤麒蛟有关?”
风奇角没有否认,反嘲道:“庄主来自星海,又何必在意这些江湖小事?
白鹭之地最后的两界通道,绝不容有失。
沙通天权衡片刻:“那界门我还有大用,不可能拆下来让给你。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沙庄主,你这么快就认定自己会输?”
“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沙通天斥道,“你很有赢的把握?那些人都买了我的鹿,真要拉票,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是中州最伟大戏术士,凤麒蛟的徒儿……”
“这里没人认识你师父,他的招牌不管用。倒是你,已经成了过街老鼠。”
“不管成为什么,只要戏法好看就成。”风奇角仍是自信满满,他解下腰畔的口袋,“沙庄主,我可要放天了。”
沙通天先他一步跃上擂台:“你必败无疑。”
台下所有观众都在等待。
两人声音几在同时落地,一声袋开,一道剑落,刹那间天空大开,晴光刺目,失去的光明如同瀑布一样降临一整座白鹭。
闭上的无数双眼眸齐齐睁开,那是接受甘霖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