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天空无水
刚刚过了饭点,香醒了老鼠。
“他娘的,这糟米饭也是人吃的?”苏星魁一边用手往嘴里扒,一边抱怨道,“这菜里连滴油都没有,淡出个鸟了。”
“二师叔,你慢点吃,别噎着。”黄雀刚刚吃了几口,转到铁栏边,朝着对面唤道,“沙大叔,醒醒,饭菜都冰啦!”
“唔,什么时辰来的……哟,蟑螂炒菜根,清水炖鼠腿,荤素齐全,还挺丰盛的嘛。”
沙通天瞅了一眼,却连开碗的意思也没。
黄雀边嚼冷饭,边问道:“你怎么还不吃,我看你昨晚的好像就没动过,不饿吗?”
沙通天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挥了挥手:“我在外头吃撑了。小丫头,你想吃啥,我下次给你捎点?”
“我想想,都有什么呀?”
“不是我吹牛,那条街上好吃的东西可太多了,小炸糕,嫩爆肚,荷叶饺子,卤煮小肠,十全珍珠饭,八宝啃得鸡……”
黄雀有滋有味地听着,到了最后一个,纳闷,那是什么东西?
沙通天又报了一通点心小吃的名:“怎么样,挑好了吗,客官?厨房收拾上咯……”
黄雀道:“呀,我想吃包子,算了,都饱了,还是来串糖葫芦吧。”
苏星魁插嘴道:“傻徒儿,你还是多给二师叔捶捶背,指望这满嘴胡飞的小子,不靠谱!”
沙通天一笑,
听见几个狱卒阴沉着脸,大步沉沉地过来,朝着这边牢房喝问:“星海献宝士是哪个,叫什么,沙通天?”慢慢朝着这边看来。
“大叔,找你的。”
“领主醒了,几位可是来请我?”
沙通天站起身,听狱卒冷笑说道:“是你,那就好办了。小子,恭喜啊,你发达了!”打开门将他领了出去。
黄雀见他们走远,忙道:“二师叔,怎么办,领主真就见他了。”
“这路天鹰在搞什么……”苏星魁想了想,“老实缩着,等等看再说。”又盘着腿把剩下饭菜吃了,一丝一缕当念物力恒艰。
出了阴暗的牢房,狱卒将沙通天押上囚车,用黑布盖上头,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
囚车没上大道,而是僻静,
周遭景物显得枯萎,死气沉沉。
到了一个拐口,沙通天忽然挣扎,警觉说道:“这不是去领主府的路,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他手心攥紧,几乎要把手上的绳索绷开。
押送的人完全没察觉到,相视一笑:“马上就到,不要慌张。最后看看风景也成。”
“前边,那是什么地方,屠宰场,怎么一股血味?”
“前边就是法场。”
“法场?”
沙通天头甩开黑布,遥遥一看,不远处空地上垒着一方刑台,插着一杆血迹斑斑的旧木旗。下边站着两个熊腰狼背的刽子手,边磨刀边说着话,似乎是在决定今天谁来出刀。
“我要见领主大人。”
“大人,可没空见你这个刺客!”
“我再说一遍,我要见路天鹰。”
“你下地去再见!”
铜锁滑落,囚车大开,沙通天不由分说被按上刑台去。
一个刽子手走过来,他是方才划拳的胜者,将享受新血的洗礼。眼睛里泛出红光,两手吃了口唾沫,刀口对准下方羔羊的脖颈,先做了几个挥刀的尝试。
干他们这一行,最忌讳一刀没砍死。
做好全套的热身后,他把大亮刀放下,与下面负责记录刑罚的小官打了个手势。
这点功夫,沙通天把头瘫在断头台上,歪过去活动几下,全没将死之人的觉悟。问了句:“大个儿,你若是死了,路天鹰可会厚待你的家人?”
又冲旁边在看,似乎是个学徒:“你可成亲了?”
“未,未曾……”
刽子手嘿笑着打断他,像是见惯不怪:“老子这三年砍了上百颗多余的脑袋,就你这颗废话最多。搁这儿碰上,谁也别埋怨谁,兄弟,一路走好!”
“虽然废话,却也很良心。”
沙通天转动手指,就要将那雪亮刀口掰断,眼中想象那无数碎片,将漫天飞舞,谁死谁活,都难说。
就在这时,从无人的街道尽头冲出一声清急的马叫,长鸣冲天。
连那些押送兵,其他小官都转过头去,
只听马上一人唾沫飞溅:
“刀下留人!”
这四个字吼住了刽子手,他手底刀锋方才举过头顶,气势一下泻尽,横劈下去,在沙通天额前滑落。
几缕碎发,命断当场。
刽子手腰背一软,破口骂声,几乎就要拔刀下去算账。他自从换了这把大刀,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那马飞奔不止,一直冲到刑场前,
一人大步跳下,满眼威严,也不管上来阻挡的人,径直踏上刑台。指着地上:“这位就是那星海献宝士?”
沙通天看清来人面貌,似乎是个不小的官儿,努力瞪大眼睛,是我,是我,好汉救命。我是被冤枉的。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枉杀献宝的忠臣?”
“演刑官何在。”
“你们说是领主大人的亲命?胡言妄语,定是有什么小人在搬弄口舌。”
短须男子看了地上半般截绳子一眼,放下话:“把人给我看好了,我去去就回!待会儿回来,少了一根头发,我唯尔等是问。”
几个小官听了,全都战栗不止,连连答应。
独刽子手来了脾气,瞧见短须男腰畔的那块令牌,声音顿时一寒:“原来是领主府的总管大人,小人有眼不识,得罪。”
“驾!”短须男子不看他,也不看囚犯,策马直往,眨眼便成了一道风。
留下刑台上下十几人,都是一片手足无措,这时辰都过了,斩也不是,不斩也不是。
刽子手掌心的唾沫也干了,这可是忌讳,忙问道:“大人,这可该如何?”
“还能如何,老实候着。”小官说完也自回棚子下坐着休息。
沙通天看着那人背影,若是没了那两撇胡子,到像是个故人,
趁师傅不在,问那个年轻学徒:“刚这人是谁啊,好大的威风?这私闯刑场,你们不斩了他?”
学徒白了他一眼,像是看一个白痴:“连陈巢陈副总管你都不认识,他可是领主跟前的红人,连两位公子都得礼让三分。当年他在老羊城靠着一张嘴拖住了四大家族,立了大功,白鹭城百姓个个都称赞他。”
原来真是他,沙通天点点头:“当年一个小管事,不可貌相,眼下都当到副总管了。这些年,白鹭果然是变了不少呢。”
又问起老羊城的事,学徒显然是道听途说,没什么真料。他似乎挺仰慕陈巢,反说了许多他的事迹,七假三真,沙通天听得都困起来。
学徒讲得津津有味,回头看见他头搁着,竟要睡着,叫道:“你这人,可别睡了,之后有让你睡的时候。”
“急什么。这领主府一来一回,至少也得半个时辰。”沙通天直接放飞,躺在刑台上,看
着看空澄澈的白云,蔚蓝的天,竟连一滴水都没有,那是在星海多年没见过的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