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望江东流
“疯子!血,血,哈哈哈哈~杀”
糟了,还是来晚了一步。
毁坏的木门,被刀意横截的哨塔,茅草被狂风给卷飞了,想必不久将会迎来一场大雨。这里几乎看不见活物,人,畜,全都死于非命,惊雷之下,还能听见几声蛙鸣。
破败的茅屋外,有个中年男子楞坐在倒塌的门板上,他一只手握在刀刃上,手掌割破也不自知,一只手扒在门板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男子突然开口:“我们的遭遇很像,是不是。”
他扭曲的脸上,一副夸张得难以言喻的表情
杨炎:“在被世人唾弃之前,我选择先死,夜斩,你能让我如愿吗?”
夜斩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健硕,就连他的倭刀也比普通的刀长一点,后背还斜背着三把短剑。他邪异地说道:“疯子死一个就少一个,他们就像发疯的野狗一样,见面就会厮咬在一起,你我也不例外。”
杨炎:“你终究还是暴露了,夜斩,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夜斩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起来:“今日你的废话有点多,战吧!”
夜斩先发制人,他用长刀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这就是战斗的开始。
杨炎身形纹丝未动,头上的斗笠被劈成了两半,一同坠落的还有几根长长的发丝。他手中的红缨枪颤抖了起来,枪出,如惊龙,在狂风中翻动,呜呜的声音就像逃亡的野鬼正在哭喊一般,此乃杨门龙吟枪法,摧坚,陷阵,破敌,犹如一根顶天之柱,支撑着腐朽的皇朝二百余年。
夜斩的刀虽长,但是比起杨炎的枪还是差一大截,他引以为傲的速度与反制力在杨炎看来,不过尔尔。杨炎不愧是先皇帝的左膀右臂,功力不俗,只可惜是个疯子。
夜斩曾经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亏,之前交手,夜斩都是先跑一步,并非因为打不过,只是不想跟他拼命罢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杨炎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夜斩的刀法,很凌厉,刀气异常恐怖,细长的倭刀犹如崩山摧石的大砍刀,然而每一击要么落空,要么被杨炎抵挡住了。
几十个回合下来,杨炎主动攻击的次数不多,夜斩变得越来越癫狂,但是他越心急,内力消耗的越快。
这场战斗必须要快些结束,不然再这样耗下去,死的肯定是自己。此刻的夜斩思路变得非常清晰,他最厉害的可不是这刀法,而是诡谲莫测的身法和忍术!
风已经快停了,雨还没来,云层之上雷光滚滚。
杨炎一个上挑,夜斩的刀与枪头碰撞之后,直接被挑飞到了空中,在这一瞬间,杨炎就像点燃的烟火一般飞窜了上去,枪尖直指对方的心脏。
夜斩并未慌乱,他手中的长刀向下掷去,化为飞旋的利刃,杨炎随意一击,这把刀被劈飞了,刀尖直直的插进了山边的岩石上,出现了一条无规则的裂缝。
好戏才刚刚开始。
就在长刀出手的一瞬间,夜斩气势猛涨,下垂的长发被吹飞起来,还有散落的三把短剑。枪尖已经逼近,夜斩的身位变得飘忽不定,这枪他不但躲过了,还一脚踏在枪身上的,然后借力腾空,手持双剑,嘴上还叼着一把,夜空下的这道身影就像嗜血的蝙蝠一般。
夜斩的身法很灵活,枪法基本上已经对他无用,因为他已经看穿了杨炎的每个动作,下一步他会使出什么招数夜斩好像都了如指掌。慢慢的,夜斩已经从被动防守,变为主动出击,他的招数变得越来越乱,也变得相当危险,面对他狂风般的攻势,杨炎的枪已经拿不稳了,夜斩不仅仅能做到躲过致命的每一击,反而还令对方陷入死局当中。
杨炎向后飞退,后脚已经踩进土里了,就在夜斩飞过来想要予以重击之时,杨炎眉头一皱,就是现在!他抓住红缨枪的枪身,朝夜斩掷了过去,这刚猛的力道,足以裂石穿墙。但是夜斩丝毫不避退,他知道现在躲已经晚了。
只见夜斩右手的短剑也朝杨炎镖射了过去,脱手的瞬间,他抓住了红缨枪的枪头,枪尖离他的太阳穴仅差一丝一毫,他的发丝也在这股劲风的冲击下,向后飘飞。从头到尾,夜斩的眼睛都没眨一下,纵是如此,他也压根没看清杨炎是怎么冲过来的。
杨炎斜挎着身子,手肘顶在夜斩的腹部,夜斩被撞飞的时候,一股热血涌到他的喉间,又被他生生逼了回去。
此时夜斩的眼睛显得更明亮了,他把红缨笔直往地上一插,然后斜靠在枪上,嘴上一松,短剑掉落被夜斩接住,还抛起来把玩了两下。
夜斩阴险地笑了笑:“你的兵器没了,你的命也快没了。”
杨炎闭上眼睛,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般,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做出“请”的动作。
夜斩已经大概猜到他会怎么做了,他还是径直冲了上去,果不其然,这是太极真意,这世间会此等武学之人,已经寥寥无几,看起来气定神闲的几招,夜斩的所有攻势在它面前都化解为无形。
太极真意间,拳掌变幻,攻守自如,宛如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但夜斩不是普通人,他是个疯子,此时更像是厉鬼。
“这诡异的笑声,不好!”杨炎反应过来,他睁开眼睛一看,鬼斩已经丢掉了双剑,彻底化成了一个疯魔。
他的衣物变得残破不堪,披头散发,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在这道惊雷之下,更显凶狞恐怖。
“杨炎,我们都被骗了。”
……
此地就是午阳岗了,有间茶馆……算了,还是赶路要紧。
“嘿呦喂,小兄弟,天地浩大,相逢即是缘,来喝杯温茶再走吧”茶馆老板娘向着杨凌风大喊道。
青衣少年听闻,略带迟疑地找了个闲座坐了下来,闻见了他最爱的茶香:“老板娘,来一壶,方山露芽”
老板娘也没急着给客人上茶,还给他打了个眼色:“好嘞,一壶十文钱,少侠若是肯出一两银子,奴家可以告诉您一个秘密”
“哦?愿闻其详”少年一两银子直接就递了上去,看起来一副心甘情愿被宰的样子。
“喏,您的茶来了,少侠此行,可是去津香寨?”
“没错,老板娘果然心思缜密,一语中的”
“少侠你可有所不知呀,这津香寨数月前被人屠了之后,也不知那里传来的消息说这寨子里面有宝物,这无主之物谁找到就是谁的。第一批人没有找到宝物灰心丧气的走了,第二批人紧随其后,但是之后来的一些人,有人找到了藏宝图,有人找到了宝器。有人就提出质疑说,最值钱的东西,被最先来的人搬完了,我们这些人都是捡人家的残羹剩菜。几日之后,有人直接一把火把津香寨给烧了。再后来,就鲜少有人去,近一个月来,您是第一个走这条道的人。”
“真的吗,那你可知,屠寨是何人所为。”少年反过来问
“这个……奴家却是不知”老板娘连连摇头道。
“这寨子算是完了,里面的人死的死,疯的疯,问他们的时候什么也不说,不问的话,嘴上一直嘀嘀咕咕的说,大魔头,大魔头”旁边一个江湖人士说道。
少年听到这里,茶都凉了没心思喝: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我爹吧,听二叔讲,爹时常发怒,情绪难以控制。实际上是因为心魔所致。练武之人,走火入魔的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爹他却活了下来,只是心性完全变了,变得有些残暴,目中无人。
茶馆老板娘见状,拿着丝绢的手在少年的面前晃了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少侠,您没事吧”
“哦,没事,茶也喝完了,我该走了”说完就背起行李,准备上路,直取津香寨。
“少年郎,路上小心,归来的途中记得过来坐坐,陪姐姐聊聊天,解解闷”茶馆老板娘一脸笑嘻嘻地说,谁知青衣少年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真是无趣。“看什么看,糟老头子,白坐这里既不喝茶,又不给钱,眼珠子掉下来了没人给你塞回去”
十里之外就是津香寨,再十里外才是望江崖,寨子的情形其实他早已明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望江崖。疾行十里,半刻钟不到就已经到了,这里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一片狼藉,四下张望一个人影都没有,赶紧溜之大吉。
正值春盛,沿路景色撩人,对面就是望江崖。这里有个吊桥,可惜被人拦中截断了,吊桥两边耷拉在桥头,这中间的距离,至少也有个三十丈远,而且望江崖地势高出太多,就算是武林人士想到对岸去,也是难上加难,这轻功没点水准是过不去的。杨凌风查探一下附近的地势,吊桥两边的绳索,已经是有些年头,加上风吹日晒雨淋,很不牢靠,随时可能会断裂。想依靠对面那半截绳子应该是不可能了。
环山边找了个有利的地势,后退数步,借力直接横飞出去,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开始斜向下,俯冲向对面崖壁上,身上的衣物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快贴近之后,手中长枪直插山壁间。翻身半周直立枪身之上,然后就像一只穿云之箭笔直向上飞跃,崖壁上辗转腾挪,这个身法对于一个十八岁少年来说,足以傲视群才。
杨凌风头也不回的往林子深处走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可能是许久没人来过这里,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些树桩,不远处有一间木屋坐落在一块巨石下,院前有一个荷花池,池子里的水顺着一条小沟流淌而下,这池子底下似乎有泉眼。
木屋前院围着一圈篱笆,上面已经爬满了草茎藤蔓,他走过木板桥,在栅栏外喊道:“有人吗,屋子主人在吗。”
过来一会儿,不见回应,想必这里已经没人住了。他越过围栏欲往屋内走去。屋子里的桌椅上已经积满了灰尘,里面的陈设有点过于简单,一张竹床,桌子,凳子,扫帚,一个简单的灶台一个米缸。就找不出其他的东西了,连个脸盆都没有。杨凌风顿时觉得有点失望了,千里迢迢赶来这里,还是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他打算把这里清理一下,住一段时日再说,顺便把这个山头摸个遍,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简单的清扫了一番过后,杨凌风带着一身干净衣服,往水流下方的山涧一跃而下。找到一段落差比较大的地方,下面的水潭会深一点,还可以游泳,可以玩个畅快。自从军营里苦了几年出来,还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惬意的时候了。红尘琐事,不尽如人意,难怪会有人选择隐世或者是出家。
杨凌风静静地浮在水面上,仰着蓝天,忽而闭上眼睛,将一切抛于脑后,没有山水飞溅,鸟兽虫鸣,但愿静谧的时光能够过得慢一些。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不禁想起自己十几年来的生活,有喜悦,有汗水,也有痛苦,开国名将的后人,保家卫国就是他的责任,因为他是男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寄予厚望,用不了几年,他就会被皇帝钦点成为一员大将,但是他心里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去做。
想到这里杨凌风蓦然睁开眼睛,倒翻进了水里,上来的时候是在五丈开外的另一个位置了,手里还提着一条大鱼,忙忙碌碌一天过去,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看起来有一种温馨的美。他把鱼扔上岸,里里外外洗洗干净,捡了些柴火,准备饱餐一顿。
把火生起,鱼用棍子串起来架在上面,时不时翻动一下,顺便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这柴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差不多要熟了,这时候撒上一点椒盐粉,放火上再多烤一下便可入味。这一整天下来,还没吃过什么东西,闻到这香味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只见杨凌风从腰间取出一枚掷箭,一把异常锋利的短刀,就这样吃了起来。这烤出来的味道,和锅里炒的还真是两样,烤的比较酥脆,小刺都不用管,直接给嚼烂咽了。吃完过后,杨凌风拍了拍肚皮,打了个粗鲁的饱嗝,信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闭目神游。
以前在军营里,这个时候大伙都在一起谈天论地,一个比一个会吹牛,现在自己却一个人,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跟鸟兽做伴,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虫鸣,此起彼伏,也是格外的热闹。
还是回到木屋去吧,晚上在这个地方打瞌睡可不是什么好事,豺狼虎豹还可以应付一下,若是被毒蛇给咬了那就危险了。杨凌风一个鲤鱼打挺,把火一灭,衣服往身上一搭,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往山头狂奔,几个横越纵身,比猿猴还敏捷。他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