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青山老祖
如今想来，还好她是行动上的矮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程雪盯着流云，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流云一直默不作声，宛若在装死，见它那副倒霉样儿，程雪一时半会，还真不知该拿它怎么办。
“两条路，你选一条吧，一是将你扔进铸剑炉内，回炉重造，二则是效忠与我，自此命运由我主宰，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程雪再三斟酌，给出了两个解决方案。
这看似不留情面的二选一，却是最符合修仙界生存法则的方式，谨小慎微，程雪心想，她不能在一柄剑上连栽两次！
程雪心中坚决冷酷到底，本以为那剑会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权益，可没想这家伙二话不说，直接发起了主仆誓约。
猝不及防下，程雪被那突然亮起的契约阵纹吓了一大跳，以为这恶剑又要害她，急忙飞起一脚，将它踹出去老远。
等主仆契约完成，天道降下法则时，程雪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有些微妙。
流云剑似乎很懂得揣摩她的心思，明明是柄剑，却硬生生地走出了一瘸一拐的架势，浑身还散发出一股幽怨的气息。
这让程雪更加尴尬了。
可是，很快她便放下心理负担，将那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至理名言贯彻到底。
见状，流云果然收起它那副小媳妇样，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死样子。
对方的生死尽在她掌控之中，程雪此时也放松下来，开始一点一点地盘问。
“当初东夷为什么将你安插在我身边？”
“我亦不知，当时我灵智初开，意识不全，只能模模糊糊感应外界，他只让我务必要留在您身边，并没有其他的命令。”流云的声音突然变成一个沉稳的男子，这让程雪大为惊奇。
“我记得你的声音不是这样子的！”当初它明明是个软萌可爱的萝莉音。
“这就是我本来的声音，但当初铸造者认为它不能吸引小女孩儿，所以让我换了道声音。”流云一直以来的沉静似乎也有些崩裂的态势，回答这话时，气息稍稍不稳。
“百变小音？”程雪在心里忍不住嘀咕道，接着她抬头，看向流云，“之前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有没有背着我干什么事？”
“没有！”听起来斩钉截铁，信誓旦旦，程雪姑且相信它，让它回契约空间了。
主仆契约建立的契约空间，可不像平等契约中的契约空间一样可以随意进出，主人不传召，仆从便不能出来。
说起这个，程雪突然想起另一个倒霉蛋儿，那个沐紫城的李家人，被她扔进主仆空间，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她赶紧将人拎出来，幸好还有一口气，可别砸她手里咯，心里盘算着寻个时机将人送回沐紫城，一边漫不经心地收缴东夷的身家。
最后，她干脆不挑了，将所有东西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拍怕屁股，打算走人。
甫一出门，便见荷云老祖正与一白须老者在那品茶，看上去气氛不错，相谈甚欢。
她虽然不认识，但是行个晚辈礼总是不会错的，青山老祖见她双目清亮有神，灵台暗蕴华光，不由在心里点了点头，不愧是天选之人啊！
“东西都收拾好了？”荷云见她出来了，提壶倒了一杯茶。
程雪不客气地一饮而尽，任灵茶化作一缕缕灵力，沁入心脾，她双眼微眯，示意再来一杯：“收拾好了。”
碍于有外人在场，不便多说，荷云自然也不会露底，虽说他与青山老祖还算聊得来，可涉及宝物资源，保守一点，总是没错。
他白了程雪一眼，不再给她续杯，反倒自己端起了茶杯，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青山也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可他似乎有事想问，却又不好开口，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荷云心中一沉。
果不其然，白须老者踌躇间，还是道明了原委。
原来他与东夷虽不对付，却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在青山老祖的讲述中，他和东夷竟然是同门师兄妹！
那会儿他们实力低微，师门遭遇仇杀，满门被灭，唯有他们二人逃了出来。
之后他们一起闯荡秘境，寻找机缘，约定待修炼有成之时，再上门报灭门之仇。
没想到师兄妹俩在修仙界中一路上中摸爬滚打，还真修炼有成，一起灭了仇家，大仇得报，青山便想同东夷结为道侣，从此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然而东夷却不同意，羞辱他一顿后，扬长而去，今后更是将自己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要知道，她跟我一样，只有八千岁，还算个小年轻呢！”青山老祖不解地捋了捋白须，感叹道。
所以，他的要求很简单，能不能将东夷那些不值钱的东西，送给他，权当是留个念想。
说完，他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极品灵石，却是罕见的风属性，朝程雪笑道：“这就当是辛苦小友收拾的谢礼了！”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子古怪，程雪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但结合当下的情况……
只见她眉头一挑，眉眼间一片骄纵，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个被长辈宠坏的小孩子：“才不要，那个妖怪老太婆，差点儿把我害死，我要把她的东西全部埋在凡人的茅厕中，以解我心头之恨！”
“老祖，你不是说那些东西都是我的了吗？你可不许食言，爹爹曾跟我说过，修仙之人，不守信用是会被雷劈的！”
小丫头不讲理的样子，似乎让荷云很是头疼，哄了几句无果后，他朝眉头紧皱的青山老祖无奈道：“你看这孩子，都被飞崖峰那两口子宠坏了！”
青山老祖沉着脸，看了程雪良久，这才收起极品风灵石，缓了神色，对此表示理解：“是我唐突了，小友赤子之心，吾辈楷模啊！”
见状，程雪在暗地里撇了撇嘴，说得这么大方，收风灵石的动作，还不是毫不拖泥带水！
双方再次客套起来，可能是死心了，青山老祖终于告辞离开。
荷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内心有些失望，他与青山虽然称不上是知己好友，但交情还算不错，没想到在利益面前，昔日相谈甚欢的场面，也只是假象罢了。
程雪倒是没这么多感慨，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最多担忧下以后出门历练时遇到他可能会有麻烦。
然后，她抬头看了看旁边这位秒杀东夷的狠人，瞬间不担心了，有什么好怕，她也会成为像老祖一样强大的人！
荷云很快就看开了，他回过神来，弹了下程雪的脑门，招呼一声：“回宗门了！”
程雪摸了摸脑门，怒目而视。
灵舟上，荷云跟她讲这十年来发生的事。
“原来这里是杀戮之境！”
“什么，宗门跟杀戮之境开战了！”
“什么，这么快就赢了？壮哉我北溟！”
前面程雪还是震惊中带着兴奋，双眼放光样子，等荷云说到付巍一行的遭遇时，程雪的面上的表情，凝滞起来。
她清楚荷云老祖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让她觉得心里闷了一只怪兽，在暗地里无能狂怒。
荷云见她一言不发，神情呆滞，心里也有些担忧，到底是血脉相连，本以为她跟青阳城的人并未一起生活过太久，应该承受得住，看来，失算了！
他叹息一声，手上大袖一拂，程雪便觉有阵令人安心的禅香迎面而来，没有坚持多久，扑通一声，倒头睡去。
荷云端起几上的茶水，面色如常，心道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梦境，程雪清晰地知道，只是，她不愿醒来。
这里跟青阳城一模一样，不，或者说，这里就是青阳城，外祖父拧着小舅舅的耳朵，院子里都是他的惊呼声：“轻点儿，爹，你轻点儿！”
外祖母在一旁笑眼微眯，亲手给她梳理凌乱的头发，嘴上没好气道：“我的乖囡囡哟，这么可爱，到哪儿都要漂漂亮亮的，上青楼有什么好的，那里的人，都不及你！”
“楼里的大姐姐们可漂亮了，但是都不及外祖母的万分之一！”她扭在外祖母怀里，使起了惯用的招数。
这招果然让外祖母眉开眼笑，哪里舍得说她，就连外祖父，神情也缓和许多，松开手：“臭小子，再带小雪儿去那种地方鬼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不敢了不敢了！”小舅舅一边朝她使眼色，一边做着毫无信用的保证。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打了个哈欠。
“在那醉仙楼里，一晚上没睡吧！”外祖母的语气有些心疼，“快睡吧，外祖母陪着你。”
头上的动作顿时轻柔下来，如同羽毛一样触摸着她的头皮，舒服得直想瞌睡，没一会儿，小呼噜便响起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外祖母轻轻地捋了捋她的额发，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了房间，外头的小舅舅苦着脸，被外祖父叫走了……
程雪一遍又一遍地沉浸在这些记忆中，她上辈子并没有感受过多少来自长辈的爱护之情，所以才会让她如此留恋。
更何况，付茂和宁欣，是为了救她，才以身犯险，甚至身陨，而小舅舅也为此入魔，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一刻，她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原谅自己，而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诡元都看不过去，出言想要喝醒这个懦弱的宿主，生死都走过来了，为什么会被这点小事绊倒？
功法之灵，终究不是人类，他没有亲人，不懂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所以对程雪的痛苦，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小蛟龙却不一样了，他自小体弱多病，一出生便没了娘，他爹一把将他拉扯大，要是他爹没了，估计会比程雪更难过。
小蛟龙本就年幼，且他和程雪建立的平等契约越来越紧密，双方间的情绪，隐隐有共通的迹象。
所以当他哭红了双眼，安慰程雪别难过时，程雪终于忍不住，一人一蛟，抱头痛哭。
当然，这些都是在程雪的幻象中发生的，现实中，只有程雪一个人，抱着一堆空气，哇哇大哭。
荷云见状，总算松了口气，接着便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小孩子嘛，还是过得开心点才顺眼！
大哭一场后，程雪将所有负面的情绪发泄出来，如今心中剩下的，都是报仇的雄心。
那个东夷和青山都能报仇成功，她比他们的起点高太多了，没有不成的道理啊！
醒过来的程雪抹了把脸，对着荷云郑重道：“老祖，我决定了，我要成为老祖！”
“呃，不对，我是说，我要修到渡劫期！”
“然后再跟我并驾齐驱？”荷云在心中腹诽道，面上倒是鼓励居多：“那你可要努力了！”
小丫头脸上泪水与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中，眼神却极为坚定，这让荷云心中直点头。
强者之心，有时候就是从一个宏大的目标中开始，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一天，这丫头站在顶峰的那一天，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此时程雪心中跟她的话语一样，坚定不移，如果说，若一定要有一个前进的动力，她不介意，是复仇！
一路无言，灵舟直冲天际，如同她心中的信念，一往无前。
而在他们走后，东夷的洞府前，有道身影突然出现，白须老者，不是青山老祖，还有谁。
他闲庭信步，踏入洞府中，见里面空无一物，被搜刮得极为干净，不由在心中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死心的他又多检查了几遍，依旧一无所获，终于想要抬步离去，却被一个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
对方虽然看上去，身上毫无灵力波动，青山老祖却心生忌惮，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此地，就绝不可能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