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瓮中之鳖
他如此倒打一耙，肖碧霞面上笑容消失，冷哼道：“此腰牌乃是在栖凤谷捡到的，本姑娘倒想问问沈老爷子，你府上之人的腰牌，何以会到千里之外的栖凤谷？”
院中客人已是有些信服，沈家威名于世，自然少有人敢捋虎须。如果不是此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与沈府作对，便只能是此事是真的！
沈星河气定神闲，笑道：“这难道不应该问姑娘吗？怎地问起我们沈家来了？”
“你…”
肖碧霞气急，眼睛直转，心中万千念头转动。她心道：“糟了，这沈府死不认账，如今更是倒打一耙，我们想要离开可就难了。”
她瞥了一眼燕北寻，却见燕北寻在看着她笑。肖碧霞不禁暗怒：“这呆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嬉皮笑脸。”
她如此想，却不知冤枉了燕北寻。燕北寻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来。暗道：早知道便不与他们讲理了，左右都是打过，还不如直接开打爽快些。
如此一想，他手指捏得咯吱作响，笑道：“原来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早知如此，我便不费如此多的口舌了。”
沈拓暗暗呼出一口气，面色和缓道：“此事想必有所误会，燕大侠必是被奸人蒙骗，才会打进我沈府。若是燕大侠能悬崖勒马，自行离去，老夫一定既往不咎。”
燕北寻冷笑道：“老东西，你有何资格既往不咎。喏，看你头顶上，有一百四十八个冤魂注视着你呢，少不得祈祷你下地狱去。爷爷既然敢来沈府，便已经将头颅提在裤腰带上，你若是有本事，自可拿了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拓见此，也知道燕北寻是铁了心想要动手，当即向胡不通躬身行了一礼，道：“还请胡统领出手，斩杀了此人。”
此时，他已是忍无可忍，也不必介意见血了。
肖碧霞见燕北寻如此固执，心中又惊又怒。她美目一转，想了万千种方法，却想不出一种脱身之策。
胡不通眼色冰冷，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盯着燕北寻。
此时，门外冲进来诸多沈家的打手，前来祝寿的众人连忙退到一边。那数十个打手便一拥而上，将肖碧霞连同苏陌雪等人围在中间。
宋世杰擦去嘴角的汤汁，笑嘻嘻道：“吃饭都不让人安宁，唉。”他站起身，缓缓走到肖碧霞的身边，无奈道：“萧师妹可是给为兄出了个难题呢，出发前，师父曾万般嘱咐要好好待你，不能让你受了委屈。此番若是师妹有个好歹，师父怕是会扒了我的皮。”
“师兄！”
肖碧霞美目闪闪，似是波涛涌动。宋世杰忍受不来，别过头去，朝着沈老爷子行了一礼，笑道：“小子南阳剑派宋世杰，家师南阳子，见过沈老爷子。我师父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向老爷子问好，此番怕是事与愿违了。还请老爷子不要见怪。”
沈拓微微点头，道：“若是你选了条死路，我自然是不会见怪的。谁会与一个死人置气呢？”
“沈老爷子此言差矣！”
苏陌雪几人站起身，一同走到肖碧霞身边。苏陌雪笑了笑，又道：“不是一个死人，若是算上在下的话，便是四个了！”
他说的，自然包含燕北寻，肖碧霞以及宋世杰。燕北寻闻言，狂笑道：“好家伙，明知有死无生，还敢如此仗义。早先听闻无影魔君的大名，还有些小觑。现在却是服了。你这个朋友，我燕北寻交定了！若是此番有幸生还，我请你们喝酒！”
苏陌雪笑道：“我们的酒量可大得很，燕兄可有银子付？”
“哈哈哈”
燕北寻高兴极了，狂笑道：“我燕北寻几百斤的肉，便是换酒也能换个百八十坛，自是付得起酒钱的。”
“哈哈哈，好极了。”
离人愁拍手叫好，与李慕焕也走了上去。离人愁与燕北寻并不相熟，但是此人既然是乌云墨的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却是没有丝毫犹豫。
“唉”
极远处一人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身体沉稳，一步步走到院中。
“李元坎！”
沈星河沉声道：“你也想与我沈府作对吗？”
李元坎抱拳向沈老爷子行了一礼，苦笑道：“犬子就在这里，哪有父亲眼睁睁看着儿子陷入危险却无动于衷的？少不得要与沈家过上两招。”
“你！”
“当啷”
沈星河正要怒言相向，旁边胡不通已是不耐烦了。反手拔出腰间长刀，身形如苍鹰飞跃，扑向燕北寻。他长刀劈下，压起阵阵音爆。
燕北寻见他攻来，眼冒青光，哈哈笑道：“来得好！”他蒲团大小的巴掌抡圆，硬接胡不通这惊艳一刀。
“嘭”
掌刀相接，发出巨响。却是燕北寻右手虚晃一下，拍击在胡不通的刀脊上。长刀一晃，胡不通顺势引导，身体没有落地，手中长刀带动身体，又以下坠之势催动长刀砍向燕北寻的腰间。
此刀一出，威力更强了三分。燕北寻不敢硬接，身体一矮，躲了过去。
旁边一块檐角高出墙面，手臂粗壮的青石被一刀切成两半。切口处光滑无比，若是挨上这一刀，怕是会被拦腰斩断。
燕北寻见招拆招，两人在片刻时间便是斗了数十个回合。初时还能不落下风，但胡不通刀势沉重，真气更是雄厚，斗到此时，他已是渐渐落入颓势。落败只是早晚的事。
肖碧霞面有忧色，正要上前，旁边胡不通的手下围了上来，齐声吼道：“不要动！”
李元坎面色挣扎，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并不是孤家寡人，身后乃是常威镖局上下数百人，若是因此惹上祸事，那他李元坎便是常威镖局的罪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正犹豫的时候，燕北寻已是气喘吁吁，眼见就要死于刀下。苏陌雪等人大急，就要抽身来救。
沈家众人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孙右威当先拔刀，站在墙下，阻止苏陌雪等人营救。旁边无数高手围困上来，此时，他们已是瓮中之鳖。
几人相视苦笑，却在此时更加认同彼此。苏陌雪虽然武功高强，但如果沈府这么多高手攻来，照样吃不消。何况沈家几人也不是好相与的。那沈拓虽然样貌苍老，却没有人敢小觑半分。
能在炎龙朝打下如此大的家底，称霸整个济州城，沈拓的武功岂是好相与的。换作是在三十年前，这济州城谁见了他不得礼让三分！
笑里藏刀，说的便是此人。
“当”
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燕北寻虎口皴裂，已是流出血来。他漆黑的大手轻轻颤抖，垂在双肩下。
“好机会！”
胡不通深吸一口气，知道燕北寻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由运足真气，口中低吼道：“狂暴斩！”
刀光凛冽，数十道刀芒直逼燕北寻袭去。
“接不下！”
燕北寻心里苦笑，双手已是抬不起来。他心中苦涩，望了那院中的女子一眼，没有后悔，有的只是愧疚。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么多人陷入绝境。
他看着入目的刀光，突兀想起了很多事情。在他的人生中，只有练功和行侠仗义，以前还不觉得，在这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竟是觉得少了些东西。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哎呀，好好的寿宴却成了这般模样，浪费食物可耻。自然，在吃饭的时候杀人也是可耻的。”
正当燕北寻心中无望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而后，他便看到那数十道刀光被一个人一挥衣袖，击了个粉碎。狂风吹得燕北寻脸颊生疼，他瞪大了双眼，看向身前的那人。
那是个比沈拓还要老的人，满头白发如杂草丛生，上面还插着一根鸡毛！
是的，燕北寻离他很近，自然不会连鸡毛都认不出！
问题是武功这么强的人，为何衣服如此破烂不堪？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头上的鸡毛是搞笑的吗？
如此打扮的人，是如何进来沈家大院的？他在院中胡吃海喝这么久，就没人发现吗？
苏陌雪自然也看见了他，那人苍老极了，可以看见面目像是枯萎的老树皮，褶皱都挤在了一块。但是这皮肤又细嫩得很，蹭蹭的冒着光。
老人腰间插着一根碧绿竹竿，苏陌雪一眼望去，觉得有些熟悉。
这位或许已经臻至小神级的高手，手中拿着一只烧鸡在啃，吃得满嘴流油，甚至他挥去胡不通斩出的刀光的衣袖上，还顽强的粘着一根青菜！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沈拓此时已是镇定不下来了，心知遇到了高手，他咽了咽口水，颤巍巍道：“阁下大驾光临，在下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老者笑呵呵道：“老夫闲云野鹤，此番不请自来，吃了你家两只烧鸡，三盘肘子，一碟青菜，喝了两壶好酒。嗯，应该就这些了，可要付钱给你？”
沈拓连忙道：“如何敢教前辈破费，前辈能来我沈家，便是我沈家的福气。”
“也是！”
那老者笑了笑，道：“你老小子还算识相，本身我也不打算给的。这年头，人穷了喝口凉水都塞牙。你既然如此说，我也不用掏了。”
他从咯吱窝掏出两文钱，数了数，却又舍不得，塞了回去。
“噗嗤”
院中有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胡不通却如临大敌，不敢妄动分毫。冷汗顺着他的脸落下来，酥麻得很，却不敢伸手去挠。
燕北寻心里砰砰直跳，等那老人转过身来，才嘿嘿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这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