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失而复得
大雪飘飘渺渺，万里之间只有苍茫一片。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
雪中，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走的很慢，自然不是因为车里的人不赶时间，而是这雪下得大，马自然也就跑不快了。
马是棕黄色高头大马，高大俊美，虽然不是千里良驹，却也比寻常马匹优秀很多。它的出生，也许是在漠北的某个牧场，在那里，一马平川，它总是可以自由驰骋，哪怕大雪封道，也能跑的起来。
但到了这里，却不敢奔跑了。高高低低的路，覆盖了白雪更加难走。
驾车的是个少年，那少年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一头短发披肩。
却是苏俊安。
他虽在外面吹着风，淋着雪，却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不止是因为自家公子死里逃生，更是因为车里坐着的人。
车里坐着的当然不止他家公子一人，阿珂自然也在。自她与苏陌雪挑明关系后，她便丝毫不忌讳他人的眼光，整日和苏陌雪腻在一起。
她抱着苏陌雪的胳膊，靠在车的最里面，盖着温暖的毯子，沉沉睡去。小脸微微笑着，嘴角流出一丝涎水。
苏陌雪苦笑，想要将已经酸麻的胳膊从她怀里抽出，却怕惊扰了她，只得作罢。他伸出手，轻轻拭去阿珂嘴角的口水。摇了摇头，神情却满是心疼。
也许在相同的时间里，会钟情于一人，但假如在不同时间呢？他不知道，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对阿珂就是从心里喜欢，又或者只是感激她做的一切？
甚至她只是自己失去挚爱无望之后的安慰？
苏陌雪不知道，正如这雪飘飘洒洒从天而降，非是它想要落下，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谁知那雪，不会是天空的泪呢！
突兀的，苏陌雪想要喝酒了。
但车里自然是没有酒的，酒已被阿珂扔了。用她的话讲，酒后乱性，怕嫁人之前被苏陌雪祸害了。
苏陌雪当然知道她也只是担心自己身体罢了。至于酒后乱性，莫说苏陌雪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他相信无论自己做什么，阿珂都不会反抗的。
秀玉楼灭亡之事过去，距今已半月有余。
当时苏陌雪从秀玉楼出来，休养了两日，在第三天傍晚见了蒋道臻。两人在以前的秀玉楼顶喝了个伶仃大醉。
之后便整整酣睡了一日，现在想来，却是不禁微微一笑。
有的人，哪怕只认识了一分一秒，也会觉得彼此相交莫逆。而有的，哪怕是百十年朋友，也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两人推杯至盏，酒不用多，够喝就行。人当然也不用太多，三两人，一壶酒，足够了。
酒到酣处，蒋道臻似有醉意道：“却不知陌雪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陌雪喝完杯中的酒，将酒杯放到桌上，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准备去一趟忘情谷，虽然我与他们三人不熟，但终究是我父亲的孩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总要确定他们安全了，才能离开这儿。”
蒋道臻点头道：“将去何处？”
苏陌雪道：“或许会随处走走，又或许会直接去东海吧。”
东海毕竟是阿珂的老家，也许，将来也会是他苏陌雪的归宿。他想了想，无论自己是否喜欢古珂，这一趟却是免不了的。
蒋道臻为他斟了酒，微微笑了笑，他心中了然，道：“是因为阿珂吗？”
苏陌雪摇头，抬起酒杯，与蒋道臻喝了一杯。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世间之事，谁又能决定得了呢。”
慕容幽然一手发展起来的秀玉楼虽然被七绝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终究还是有部分人逃脱出去，包括秀玉楼主慕容幽然。
这些人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危险，但同样不可小觑。也许，就在此时他们还在计划着卷土重来呢。
所以苏陌雪才不敢那么确定，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阿珂。无论自己是否对阿珂动了真情，有如此强大且凶狠的敌人潜伏在四周，伺机而动，谁能安心得了？
七绝门能迅速摧毁秀玉楼，不代表秀玉楼不强大。只能说七绝门攻击的时机绝好，再加上七绝门强大的武力，才能在一夜之间覆灭掉秀玉楼。
那一场战斗，出动的绝世高手就有四人，除开断玉手蒋道臻外，其余三人分别是血饮剑独孤不败、离愁刀吴孟豪、琴魔诸葛青云。出动的江湖一流高手二十三人，二流高手五十六人，三流好手将近四百人。
如此强大的力量，在炎龙皇朝这片浩浩汤汤的江湖上，少有势力拥有。
因为七绝门的幕后之人，或者说最终掌权人，乃是炎龙皇朝的掌权人，永乐大帝公孙羽落！有整个国家的人力、财力、物力上源源不断的支持，七绝门能如此强大也情有可原。
作为七绝门七绝之一，蒋道臻的实力和地位显而易见。他思索片刻，才神请严肃道：“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陌雪笑了笑，摆手道：“道臻兄何必见外？说起来，我可是还欠着你一条命呢！”
蒋道臻哂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他收起笑容，很是认真道：“我想邀请陌雪兄加入七绝门，却不知陌雪兄意下如何？”
“哦？”
苏陌雪感到些微诧异，但转念一想，却又心思通达。七绝门乃是永乐大帝一手创建的，在他还是炎龙朝皇太子之时，成立之初招揽了当时已经落魄的七绝门。
相传七绝门乃是七绝散人所创，此人是江湖上少有的武道天才，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绝世高手。琴棋书画刀剑手，无一不精。
现如今公孙羽落成为大帝，七绝门才成为名符其实的七绝，招揽了七个绝世高手！但蒋道臻知道，若是他能邀请苏陌雪加入，莫说将七绝门改为八绝，便是让他让出位置也无不可。
要知道，他与苏陌雪曾经在凤来峰下有过短暂的试探，势均力敌。而那，还是因为苏陌雪旧疾缠身，无法使出全力的缘故！
何况剑神白归鹤作为绝世高手，不也败于苏陌雪的剑下吗？同为绝世高手，蒋道臻虽然自信，却绝不自负。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战胜剑神白归鹤。
当然，更勿论战胜苏陌雪了。
苏陌雪摇头失笑，自己饮了一杯酒，沉吟片刻才道：“虽然知道会负了道臻兄的好意，但还是不得不说，我恐怕不能加入！”
蒋道臻面有不甘之色，问道：“却是为何？”
苏陌雪抬头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天空，呼呼吹响的风声幽魂似的传来。他怅然叹道：“功名利禄，于我而言只是过眼云烟罢了。我终究只是个江湖中人，有江湖，才会有我！”
是的，朝廷与江湖，虽然同样存在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但其实相差甚大。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也有许多事不愿做。而当他加入七绝门的时候，他那些想做的事便不能做了。
而那些不想做的，却一件件接踵而来！
“唉”
蒋道臻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罢了，既然陌雪兄意不在此，我也不再强求了。”
苏陌雪笑了笑道：“今日你我二人，只喝酒，不谈俗事。”
蒋道臻道：“是极！”
当下饮下酒水。两人对饮了一夜，才昏昏睡去。
苏陌雪轻抚着阿珂的小手，目光却落在他腰间的长剑上。
那是一把样式朴素的长剑，平淡无奇的它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剑。厉陌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兵器，无影剑。
无影剑失而复得本是高兴的事，但苏陌雪心里却微微有些烦躁。救命之恩未报，却又得蒋道臻赠还宝剑之情，此情义比天高，恩德似海深。
如此绝世好剑，作为习武之人当真是爱不释手。虽然蒋道臻练习摧金断玉手，对兵器依靠不大，但能如此慷慨的赠送给他，属实难得。
毕竟无影剑已经被秀玉楼主慕容幽然夺去，七绝门攻破秀玉楼，得了这无影神剑。无影神剑便已经是七绝门之物，蒋道臻能赠送给他，当真恩情两难还。
外面风雪依旧，马在慢慢的走，车里的人也随着雪色波涛前行。
“俊安，离忘情谷还有多远？”
苏陌雪放低了声音，不至于吵醒阿珂。
俊安在前面驾车，头也不回道：“公子，不远了呢，再往西一百来里就到了。”
苏陌雪撩开车窗的帘子，外面风雪更大了，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西北面的天空挂着半个殷红的太阳，恰如犹抱琵琶半遮面，欲拒还休俏佳人。
“天色不早了，前面可有人家？休息一晚再走吧。”
苏陌雪本意是让俊安可以稍事休息，怕累着了他。毕竟他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这些年练功勤奋，勉强也能混个三流高手之列，身体强健，但他毕竟是发育成长的时期，可不能伤了身体。
俊安笑道：“没事的，公子，再往前赶赶吧。再过十里就是一个小镇，到那儿再行休息。明天呢，中午就能到忘情谷，时间刚好对的上。”
苏陌雪心里满是欣慰，又有些心疼。他与俊安相依为命十四载，早已当成最亲的人相待。俊安年纪虽小，却很体贴人。他垂着头，笑骂道：“臭小子，跟头牛一样倔。”
才低下头，苏陌雪便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柔情似水，情意绵绵，笑得眯成了两道月牙。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