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临别赠言
“为什么啊？”
“就是你说的那身low到爆的运动服，你知道郭总第一天来报到，第一天开会，穿的时候什么么？就是一身运动服。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要让宏远这头大象跑起来。”
唐倩点了点头，“可也不能就凭一身运动服，就选一个木头去当厂长吧。”
“这几年为什么郭总又穿上西装了呢？连牛仔裤都不穿了？因为国企和外企、私企还是不一样的。国企的人际关系，办公室政治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缠在了里面。虽说管着事业部，看上去权力很大，但责任也很大，别的不说，要干事业就得有资源，要打天下，就得有兵马，他还不得去总部要人要钱要政策。这时候，他就不能特立独行，他就要融入到这个环境里。”
“所以干嘛不选一个更有关系的人去呢，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为选了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会记恨郭总的，现在两个人都不选，再在大会上把他们大骂一顿，这个责任就不是郭总的了。他们要恨，也会恨对方，会恨刘远杰。”
“哦，有道理，这个郭总也是个老狐狸呀。”
“不是郭总老狐狸，而是在这个环境中，只能这样生存。不过，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最主要原因。”
“那最主要的原因是？”
“郭总以前在外企年薪300万左右，你知道他现在年薪多少么？”
“多少？”
“刚开始不到60万，这两年已经降到20万了。他自己主动降薪的，去年还放弃股票分红，投入到事业部新产品研发上了。”
“这么圣人的？”
“所以，他来宏远还真不是要来赚钱的。用个时髦的词，这叫情怀。这个事情可能没人知道，他爷爷和爸爸都是这个厂的工人。后来虽然下岗了，但厂子对他们一家还不错。当时的老厂长听说他要出国留学，号召厂子里的工人捐款，送的郭总出国。”
“还有这一层关系呀。”
“所以，当他看着徐炼和张志新斗得不可开交，他心里能高兴么？话说起来，你和徐炼、张志新他们倒挺像。”
“我怎么会和那两个笨蛋像？”
“喜欢目中无人，善用奇淫巧计，还常常自以为是。你说，你和他们像不像？”
“啧”
在另一辆破旧的桑塔纳上，老科长慢悠悠地开着车，嘴里点着根烟。
“科长，郭总怎么会选我呢？”刘远杰忍不住问道。
老科长笑了笑，耸耸肩，“这我哪知道，我都一个礼拜没上班了。”
刘远杰没有说话，他总觉得这个老头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程娜说过，自己能进入三人名单，多亏了科长的大力举荐。可是科长为什么要推荐自己呢？
“科长，你为什么要推荐我呀？”
“因为你优秀呗。”
“你别逗了，我哪优秀呀。”
“要听实话？”
“嗯，实话。”
“唉，过年的时候，你去我家，见到我女儿了吧？”
刘远杰点了点头，回忆起当时开门的模样清秀的少女。
“我女儿和你一样大，也28了。”
刘远杰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家长介绍相亲对象的起手式呀，老科长不会是想
“按说我闺女模样好，我家条件也不差，她现在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收入也可以，应该早就结婚了。我也早就能抱上孙子了。”
完了完了，模样、家世、工作，老科长一句话把后面的招数一下打完了，自己还没有机会接招呢。
“但她就是谁都看不上。”说罢，老科长苦笑着回过头，瞥了刘远杰一眼，“但鬼知道她为啥就看上你了。”
刘远杰也苦笑着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们都没有见过几次呀。”
“但她就是看上你了，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冲动么？这事情，你以后可不能告诉她，她脸皮薄。”
以后？老科长，你是不是把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我还没同意呢，你不能包办婚姻呀，就算是包办婚姻，我父母也没同意呀！
刘远杰回忆了下，除了过年去科长家送礼，之前他们在办公室见过两次，一次是对方来帮老科长拿东西，另一次是来送文件和拷贝一些资料。两个人私下见面是在归还优盘的时候。刘远杰在路边摊请对方吃了一碗桂林米粉
话说当时那个优盘装着刘远杰所有的存稿，和办公室的优盘搞混了，幸亏第二天对方给自己换了回来。对了，科长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孙，孙，孙什么来着？
“刚开始，我是不同意的。”
对对对，科长，您别同意。
“但女儿结婚，只要她喜欢就行了。你虽然家庭一般，模样一般，能力也一般，但好在性格好，人也善良，没有什么怀心眼，是个老实人。”老科长自顾自地说起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丝毫不顾及刘远杰的心情。
老科长，时代变了，您可能不知道，老实人现在不是一个褒义词了。
“但我女儿也不能跟着你受苦，所以，我想了想，刚好听小郭说他想找个年轻人重点培养历练一下，我就推荐你了。”
科长，我还没同意娶你女儿呀，你别这么一副老丈人的架势，我遭不住呀。等等
“小郭？”
“怎么了？”
“哦，没什么。”
“小郭的脾气和我爹有点像，一根筋。所以，我也只是推荐一下，至于能不能脱颖而出，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科长，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们郭总也没想过让你扭亏为盈，或者干的有多好，就一条，你别给厂子整倒闭了就行。你大胆地去，怎么想就怎么干，你明天就要出发了，我送你八个字作为临别赠言，你牢牢记住。”
“科长您说。”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哈哈哈”
老头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让刘远杰的内心更加不安了。看着桑塔纳的挡风玻璃，昏暗的车灯照不清前面的路，仿佛刘远杰此时的人生道路，昏暗而看不清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