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怒气冲冲
郭总和两名分管业务的副总坐在主席台上，科室负责人和厂长坐在第一排。后面则是普通员工和一线工人。
刘远杰和徐炼、张志新等人一起，这次也被安排到了第一排的最左边。这对刘远杰来说还是头一次。
徐炼和张志新因为经常被表彰、上台领奖和做经验交流，对这种殊荣倒不觉得稀奇。
看着徐炼和张志新两个人一身正装，神采飞扬，高昂着头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一身运动服，连胡子也没刮的样子，刘远杰有些自惭形秽。但做戏做全套，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就不要再挣扎了，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能让自己不至于太丢人。
佛系，一定要佛系。
刘远杰坐下后没多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突然从背后拍了拍他。
“科长？你回来上班了？”刘远杰一回头，看到是老科长，赶忙站了起来。
“狗屁，什么叫我回来上班了，我不是天天在上班么？”
刘远杰使劲点了点头。是呀是呀，你天天远程遥控我，自己在家遛鸟逗狗跳广场舞。
“坐坐坐，你是今天的主角，你快坐着。”
想起自己能被郭总亲自接见，还多亏了老科长的推荐，虽然自己无力竞争，但还是感觉辜负了对方。
“科长，我辜负你的信任了。”
“辜负？你辜负啥了？”
“竞争东宁长厂长的职位呀。”
“哈哈，辜负啥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做的很好。”老科长笑着拍了拍刘远杰的肩膀，然后走向了第一排。
电商科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在整个事业部也没什么存在感。但老科长走向自己座位的时候，所有人还是都站了起来，给他让位置。
老科长也很客气地一一点头，侧着身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眼看所有人都走好后，郭总拍了拍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开个短会。大家和我共事三年，都知道我不是个喜欢开会的人，尤其是开这样的大会，除了年底表彰和总结大会之外，这是我第一次突然召集大家开会，但今天这个会不开不行，因为整个事业部最近都人心惶惶，看戏的看戏，唱戏的唱戏，没人管生产，没人搞销售，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样下去，我们就不是事业部了，我们就要变成文艺部了。”
郭总开会一向是这样，不念稿子，没有程序，有话就说，算是这个老国营厂的一股新风吧。
他的声音很大，麦克风把声音放得更大，坐在前排，声音震得刘远杰耳膜疼。但看郭总愠怒的样子，他可不敢做出捂耳朵的动作来。
“我想搞个试点，想破格提拔一个年轻人下去，还专门派到那么远的东宁市区，你们知道是为什么么？就是咱们事业部弥漫的这种歪风邪气。一说起提拔，就像狗看到骨头一样，恨不得疯了一样扑上去。其他抢不到骨头的，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也在旁边加油助威。你们的生产销售任务完成了？还是你们今年有什么创新举措给部里争光了？人家的事情，别的人操的什么心！”郭总越说越激动，一边说一边拍桌子。
吓得台下的人噤若寒蝉，尤其是徐炼和张志新，原本高昂的头现在恨不得成90度埋到胸腔里。
“从第一天谈话结束，打电话的、发短信的、发微信的，就没有停过。连集团总部的董事会都惊动了，你们这么有本事，你们怎么不下海去创业呢？你们这么有能量，宏远集团事业部这个小庙怎么容得下你们！”说到这里，郭总几乎要破音了。看上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的确让他烦的够呛。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只有郭总愤怒的喊声还在空中回荡。
“同志们呀，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是国企，觉得自己的工作很安稳。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但是，同志们呀，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这几年破产重组的厂子还少么？破产之后，大家的待遇怎么样，你们也都知道吧？在座的都是各位平均年龄都四十岁了，你们重新去应聘，你们能干什么，给人看大门，还是给人打扫卫生，你们能干什么，你们心里没数么？”
说到这里，郭总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语气缓和了不少。
“咱们事业部现在勉强维持收支平衡，但市场每天都在变化，看看其他公司，每年都会推出多少款产品，咱们呢，还拿着三年前的产品打市场。我来事业部后，每月都把咱们的市场占有率公布给大家，相信大家都看了吧。到了这个时候，不改革不创新行么？”
郭总越说越显得疲惫，“可是改革创新也不容易呀。这不，一个小小的试点，一个年产值不过百万的小厂，任命一个小厂长，有多少人打招呼，想办法？甚至到了经销商威胁要停止代理，三厂工人要罢工的份上，同志们，你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呀。我就想问问，宏远倒闭了，事业部解散了，年轻人出去再找份工作很容易，你们呢？没了厂子，你们出去能干啥？”
刘远杰意识到了不仅徐、张两人头埋得很低，其他工人和职员也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一艘船，千疮百孔，水不断涌进来，我们这些乘客想的不是去堵住漏洞，而是要挖个更大的洞。等船沉了，在座的各位，你们会游泳么？你们好好想一想吧。”
有两三分钟，郭总再没有说一句话，给所有职工时间消化他说的话。
“好了，话已至此，我今天最后一次说这些没用的话，今后，想要罢工的，可以，我让你们罢一辈子工。不想代理咱们产品的，可以，随时可以退出，好聚好散嘛。至于其他城市的市场，我们凭产品凭销售打市场，我们指望不了，也不想指望一两个当官的。对总部，我想说的是，既然总部让我管理事业部，事业部就按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我负责任。要是我说了不算，就请总部换人！”
郭总一拍桌子，扫视全场。
“最后，我宣布一件小事，关于东宁果汁厂代厂长的人选”
虽然前面羞愧难当，但听到郭总的话，徐炼和张志新还是猛地抬起了头，两个人还相互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