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根据你的症状,忽然出现的晕血,应该预示着一段往事,和头颅外伤有关的往事。”当时心理学老师是这么说的,让林安心回去问问父母,童年时代有没有自己经历或亲眼目睹类似的事情。
林安心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也回去问了爸妈和安景,大家都没有相关的印象。这个症状虽然没有加重,终究成了林安心的一块心病,所以本着场景重现的原则,从大三开始,只要有空,林安心总喜欢去急诊外科转转,希望哪一次的观摩能够触动心底的那扇门,打开心结。一个医务工作者,有不明原因的晕血,这是典型的缺憾。
“哇……哇……哇……”林安心站在急诊室门口,夏夜的凉风,穿过急诊和门诊楼之间的夹弄,吹乱了林同学的头发,穿堂风太大,吹得人微微有些摇晃。抬头,刚好看见一位女士抱着孩子轻哄。“好了,我家琴儿最勇敢了,刚才缝合的时候都没怎么哭,这会儿怎么大哭?琴儿要对谢医生说谢谢,谢叔叔不仅人长得帅,缝合技术也是我们T城最棒的,我们琴儿不会留疤的。不想擦血,我们就不擦了,回家妈妈给琴儿慢慢擦。”
女娃儿依旧哭得惊天动地,那女人不禁跟在孩子后面呜呜咽咽。本来低着头的小女孩忽然抬起头,举起胳膊冲着门嚷嚷:“妈妈,我要回家,我要觉觉。”林安心这才看清孩子的脸。
挺清秀的一个孩子,圆盘脸,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梳着两个羊角小辫,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敷料,从左额沿着鼻梁到左侧鼻唇沟,几道没有完全干涸的血痕就这么散落在左颊。那妈妈又走了两步,孩子的整张脸拢在日光灯的阴影里,明灭不定。
林安心忽然觉得恶心、头晕,心慌得厉害。手脚有些打颤,指尖有微麻的感觉,不由自主开始大汗淋漓。第一次,耳边好像听到有人在大哭着叫喊:“琴儿,琴儿。”林安心想强忍着往急诊方向挪步,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沉的直往下坠。耳边的声音更响了。有些沙哑的女童的声音:“安安,我不怕死,可我不想留疤,留了疤,隔壁的沙强就不喜欢我了。我不要留疤。”然后女童哭得更响,断断续续的喘气声。“琴儿,你不要吓我,我害怕。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是另一个女童的声音,软软糯糯,有点口齿不清。
林安心以为这次自己会坠入黑暗,觉得有人抱紧了自己,焦急的呼喊:“小安,小安,你怎么啦?别吓我。”身子一轻,有人抱起了自己。“谢老师。”谢安晨,你来了就好。忽然就觉得心安。放大的脸庞,紧锁着眉头,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灿若星辰。耳边有轻微嗡嗡的耳语声。林安心下意识不想进急诊室,晕血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太丢人了。
“谢安晨,带我走,我害怕。”怀里的女生把脑袋藏到谢安晨怀里,急诊科当班的护士已经推着急诊床快步朝着谢安晨走过来。“谢医生,要帮忙吗?”“谢安晨,带我走,求你。”林安心的脸色惨白,蹙着眉头,眼睛里蓄着泪花声音小小的,有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撒娇的意味。“不用了,我家亲戚,她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谢谢。”男人转身离开。
“谢医生家不是台湾的吗?没听说他在T城有亲戚呀。”“要是不舒服的是我多好呀,也可以被谢医生抱一抱,被这样的大帅哥抱着,我的小心脏呀。这会儿都觉得在冒粉泡泡!”那个一脸花痴的姑娘被旁边的瘦高个踢了一脚。“犯什么花痴,要是你,肯定早就让我们拉走了。你没看谢医生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吗?关系绝对不简单。”“算了,Boss的事情小百姓少管,还是回去找我家老王可靠点。”“你呀,就长了张嘴。”
怀里的女孩软软的一团,有气无力的耷拉在自己怀里。“好点没有?究竟怎么了?”“你不许笑我,我就说。”林安心脑袋又往谢安晨怀里缩了缩。“说来听听,我保证不笑。”谢安晨低头看看林安心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心情莫名跟着好了起来,音调也不由带了丝轻松和愉悦。“我晕血。”“呃,这样呀?那你当初还敢学医。”“我要下来,我已经好了,谢谢你。”
“脸色还不太好,到车上再下来。小安,你想好了称呼没有?”“什么称呼?”谢安晨忽然转了话题,让林安心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你吻也吻了,我搂也搂了,总得给我个名分吧。”男人低沉的笑声透过胸腔,低声的调笑让女子脸红,倒是没那么气闷了。“那你想我叫你什么?不是你让我叫你小哥的吗?”“那是当妹妹的时候,现在可不是兄妹了,你要负责,总得给我个名分。小安,你不愿意吗?”或许是抱着走得有点远,男人的鼻息逐渐沉重,热乎乎的气流喷在林安心的脸旁,她觉得有些脸热,连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热乎乎的,身子依旧没什么力气,但热得厉害。“我要下来,我没事了。”
“我先要个称呼,满意了就放你下来。”“你无赖。”虽然这么说,谢安晨却听出撒娇的味道。“要无赖也只对你。”“那还是叫小哥?”“我可不会和自己妹妹谈恋爱。”“那叫你谢安晨?”“全称太没情调。”“安晨哥?”“先这样吧。”男人闷闷的在笑。智商141,会关心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是以前撩的妹太多了?林安心几乎已经忘了晕血的事情。心里默默喊了声安晨哥,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