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高自己两届的周成安师兄分在附院,他的第一个急诊夜班光清创缝合就缝了十五个,还有两个毒蛇咬伤,三个宠物狗咬伤的。叫了备班帮忙,一宿一共眯了几十分钟。还有个醉酒闹事的,和周师兄厮打了半天,警察来了也拦不住,楞说周师兄是灌他喝酒的混蛋。
那时候林安心在附院食堂遇到脸色灰败的周师兄,逮着自己倒了半天苦水。林安心这才知道,周师兄实习的时候,跟的第一个急诊夜班,是附院的特异体质孔老师,只要是孔老师的班,外科急诊恨不得排成一条龙,别说二线班了,有时候三线班都得过来帮忙。周师兄继承了孔老师的特异体质,特别吸引病人。
林安心把周成安的故事当笑话讲给卢静听。卢静眉开眼笑的。“这人我不仅知道,还认识。他是我家小叔子,我老公的夜班运气有多好,这小子的点儿就有多背。呵呵呵呵。”林安心楞了一下。“卢老师,你和你老公果真是周师兄的亲哥哥和亲嫂子。你们也相信医学院的五大传说呀!”
“信,怎么不信。生活的乐趣怎么来的,不就是这些八卦里面传得来的。我老公在附院,还经常为自己弟弟的苦逼故事添砖加瓦呢!好了,去看看明天出院的病人都办好了没有,把病历整好了早点休息。我的夜班一般运气中等。”
果真是一个运气中等的夜班。八点半左右来了个肺气肿呼吸困难的病人。十一点的时候,一个病人呼衰,林安心捏了半个小时的气皮球,等着插管、上呼吸机。后半夜三点的时候来了个肺部感染高烧的病人,忙到四点出头,以后一夜平安。
七点的时候,跟着卢静去病房整个转了一圈,卢静还夸林安心是个有福的孩子,连带着卢静这一夜过得比较平安。第一个夜班,一般都有点小小的兴奋,以前的书本知识,会在这样一个夜晚变得立体而生动。虽然跟在后面只是跑个腿,但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的小跟班,助人后的满足感,一点不比自己独立值班差,甚至会更加具体化。
很多美好,只有在实习的时候才能体会,等到自己工作后,开始独立值班,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独立作出判断,过多的责任,只会让人高速旋转,生怕有一点想偏的地方。毕竟人不是机器,总有打盹的时候,而这个职业却不能有丝毫松懈。实习虽然会参与救治,但有人替你顶着那份责任,又能体会救人的美妙,真的是从医生涯最惬意的时光。林安心跑去食堂买早饭,边想着卢静刚才跟自己讲的话。觉得这真是美好的一天。
查完房就可以下班了。先去中医院看一下爷爷,然后去菜场买点菜,虽然手艺一般,林家的孩子,每个人都会几道拿手小菜。做好菜,刚好一中也快放学了,给亲爱的妈咪一个大大的惊喜,甚至可以买束康乃馨,让这份惊喜进一步扩大化。
虽然是七月,今年的天气特别舒坦。每次走到住院部门口,林安心总喜欢看看那株攀援的凌霄花。那会让她想起《致橡树》。因为舒婷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林安心不是女权主义者,她一直认为人类的长河滚滚前行,母系社会已经过去了,而且母系社会是那样的短暂。其实这也是历史的选择。一个女生,首先要承认男女在体能上的差异,才是科学的态度。明明这是一个分工合作的社会,男女各有自己适合的方向,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可以互相攀附、支撑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是亲密的两个人,更应该加强这种合作,让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确的选择。男女之间,如果有爱,应该是互相支撑的伙伴,没必要将个体分得那么明确。那不是爱,那是见外。所以林安心的目标是有朝一日成为一棵攀援的凌霄花,热热闹闹开出属于自己的灿烂,让自己喜欢的人锦上添花。也不知道哪个人运气那么好,可以让人见人爱的本小姐做他女朋友。
Martin和谢安晨看到林安心的时候,那姑娘拎着食堂的早饭,盯着住院部门前小广场上的那棵柏树笑得眉眼弯弯。
“林安心,回神了,傻笑什么呢?”
林安心看到两人,笑得更欢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谢安晨。“武老师,早。谢老师,早。这真是美好的一天呀!”说着拎着早饭跑了。
“这孩子就为这乐呵?”Martin指指林安心的背影,一脸疑惑。
“是,世界和平,玉树的救灾工作也告一段落了,等忙完这一阵子,咱俩去世博会溜一圈。真是美好的一天。”谢安晨今天心情很好,逗得Martin更是一愣一愣的。
林安心骑着新买的电驴到中医院门口的时候,卖花的老太正在叫卖最后一棵文竹盆景。毫不犹豫买了文竹,停好车,上了五楼的特需门诊,找到林慎行的名字,看里面这会没病人,林安心躲在墙后面,将文竹伸了出去。“林主任在不?”
“小淘气包,还不进来。”林安心笑嘻嘻的一溜烟小跑到爷爷身后的窗台边,把文竹放好。“爷爷,老实交代还有盆文竹是谁买的?”
“你奶奶买的。”
“哦,那我就不争宠了,我和奶奶买的文竹都很漂亮。要是哥哥们买的,怎么也得说是我的漂亮。对吧,爷爷。你这新办公室环境不错呀,我还没来过呢。”
“你这孩子,成天像只小云雀似的,嘴巴一分钟都不停。大姑娘了,还是老样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爷爷呀?”
林安心站在爷爷身后,絮絮叨叨说着实习的事情。听林安心说起谢谨言,林慎行诸多感慨。“我有个老友在台湾,也姓谢,住在台北,失去联系好多年了,一直没找到。上次我去台北开会,还跑到他留的旧址看了一下,城市改造过,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人家谢老住你们床上,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一定要相帮,出来寻人不容易。”
闲了没几分钟,来了好几个新病人,林安心不好意思再留在诊室,悄悄说了句:“爷爷,今天我下夜班,做金华煲,给你和奶奶留点,晚上送过去,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