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虽然只比自己早出生半小时,安景从小就很有做人哥哥的自觉,全力护着自己。太严实的守护总会让人窒息,所以当林安心得知安景去了G城的时候,心中居然有了种隐秘的、解脱的喜悦。可现在,相伴四年的姐妹就要各奔东西,行李刚搬到楼下,林安心第一个守不住不流泪的约定,哭得稀里哗啦。
“安琪,以后再也没有人陪我去译林书社租了。”“那不是还有大姐嘛!”“我才不要做电灯泡呢。”
“还有阿紫,你家二十四孝男友再也不会替咱们全宿舍打水了。”“你自己不会找个?”“太麻烦了,使唤人家的男朋友多简单呀。”
“以后我的烤鸭、酱香鸡、熏鱼可给谁吃呀?”“这不还有我吗?”“我们俩能吃得下那么多东西吗?”
听林安心提到吃的,安琪再也忍不住,也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林妈妈,我已经在想念林妈妈了。再想吃我还得坐2个小时的火车颠回来,安心,我舍不得你。”安琪边揉着鼻子,边嘟嘟囔囔叙述着。
林安心泪眼婆娑的瞟了眼安琪,心下暗暗思量这丫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舍不得自己?不见得!舍不得老妈的美味才是真章吧。不过有美味吊着也不错,同为宿舍那百分之五十的单身人士,感情自然深厚些。妈妈的美味就像肉骨头,而安琪就是那只眼巴巴的小狗儿。林家的小狗儿,安心忽然不怀好意的边哭边咧嘴笑了笑,看看旁边人,重又哭得稀里哗啦。
阿紫抱住那两个脱线的女生,“死丫头,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们俩就不能高雅点,给咱们422留点面子,搞得我们就一帮吃货腐女似的。”话虽然这么说,阿紫的眼泪也早已经在眼框里打转。“哎呀,不行了,我忍不住了,大姐,我得哭会儿。哭又怎么啦,我们就是帮腐女,也好过那些哭不出来的家伙。我会想你们的。”
“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大姐还没说完,忽然垮了脸,“可是我也忍不住想要哭了。哭吧,都哭吧,天不下雨,都要被我们四个作下雨来。实习组有事情要跑学校的,你们俩一定要主动请缨多多跑动,没机会也得创造机会杀回来。回来了我和油条包吃包住包玩乐的伺候着。有机会了,我俩就去看你们。快点,车快开了。”
两个姑娘跟着车子跑了好大一段,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脸上又是泪又是灰的,整个两张大花脸。刚送走另两只,心情正自不好,大姐恨恨看了眼旁边的建筑工地,“大学四年,今天这儿修马路,明天那儿修,就没消停过。城建、城建,这是至死方休的节奏呀!”
林安心安慰的拍了拍大姐的肩膀,一脸严肃的说道:“放心,罗琳同志,等我入主T市政府,首先就要制定百年城建大计,建好的工程规划完美,至少百年不动。”
“美的你,等你由小医生长成政界要员,估计城建计划早就二十易其主了。再说了,就你一学医的,要从政顶多主管文教卫,你以为你是隔壁经济学院和法学院的大咖呀!人家那才是走从政道路的范儿。”
林安心想了想,这话好像是有些道理,学医的人从政,大多数确实做了主管文教卫的副市长,除了孙中山、郭沫若等少数几个顶级牛人。
“大姐,要不咱们今天挤一张床吧,那两只走了感觉怪寂寞的。”大姐嗤笑了一声:“天真的油条,总有一天你会缩水变成麻花的。老班说了,为了安全起见,留下的女生并作个宿舍凑活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全部撵走,所以祥林嫂她们今晚入住。”
林安心闻言垮了脸面:“不会吧,这么凄惨,大四最后一天还要和最讨厌的人同床共枕,真是节操碎了一地。”罗琳安慰的拍了拍安心的脑袋:“妹妹,这就好比卖唱不卖身,只此一晚,凑合吧!人家大小姐高谈阔论自己的,咱们只要把耳塞带好就行了。”
提起祥林嫂这是大有典故的。大学四年,关于这位神奇的鲁招弟小姐,我们听得最多的就是:像我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出来的女孩子,穿衣品味绝不会差;看看你们都穿的什么;春天就要流苏轻薄款,这可是今年巴黎的流行式样!我这条披肩配上吊带足见本小姐的品味。大冬天的裹得像粽子,只有下层社会才会这么穿!……
虽然祥林嫂每次炫耀的流行服饰各有不同,可是大家早就对她的声音免疫,听到耳朵里权当没听着,或者就当是复读机反复的叨叨声。大家背地里一致称呼这位长相尚算中上的“上流社会”精英女子鲁小姐——祥林嫂。
后来有淘气的男生偷偷打听了一下祥林嫂的家世背景:她老爸原来是个建筑包工头。后来趁着城建的东风,扶摇直上。据称现在已经有了数十亿的资产。一家人都喜欢去巴黎看秀,然后带回当季轻薄款,冬天男士必定短袖加皮草,女士绝对光腿、皮靴加皮草。
其实祥林嫂原本和林安心她们宿舍没啥大联系,毕竟同系不同班。那梁子也结得蹊跷。生为“豪门女子”,除了开学第一节课、点名、划重点、考试,鲁招弟很少来学校。据称在这边买了房子,聘请了专职教师单独教导。因为鲁小姐学医纯粹就是为了圆自己一个医学梦。人家以后是要进家族企业的,貌似连职位都已经预留好了。
大二下学期,学校的课程安排得特别紧,每周二、的晚上都有阶梯教室的理论大课,同系的个班一道上课。几个馋嘴的姑娘吃完晚饭,来教室的路上买了些油炸臭干,一路大快朵颐,到了教室还有小半袋臭干没吃完。往常也常有洗完澡来不及吃晚饭的同学,带泡面、小吃之类的来教室,大家早就习惯了。看到有臭干,早有相熟的同学跑过来拈上一两块分享美食。
谁知道那天鲁招弟偏生来了教室,林安心她们几个刚吃完,嘴巴还没抹干净,就听到硬捏出来的嗲嗲的娃娃音嫌恶的说道:“谁素质这么差呀,这可是教室,连油炸臭干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都敢带进来,还让人怎么好好听课?”然后就看见穿着短皮裙的腰肢摇曳着飘出了教室。
鲁招娣才一走,班上笑成了一团,有男生嗲嗲的喊着:“罗琳,这臭干太臭了,奴家不依。”422全体脸色铁青,阿紫淡淡的说了句:“今天妖风正盛。本小姐悬赏100大洋,放阿金去晦气。还有,安琪,下次你再敢去322,小心家法伺候。”阿金是实验楼里守门的那只大黑狗,因为被赋予守护责任,安琪总说它是实验楼最金贵的主儿,简称阿金。每次鲁招娣招惹了阿紫,这丫头总会一本正经的说出放阿金的言辞。我们也曾经问过阿紫,干嘛有这番说辞,大小姐居然说是显个气魄,正经的黑狗对付鲁招娣最适合。
“姐姐们,我可没得罪你们呀!”秦宋颖哭丧着脸俯身趴在课桌上。“你以为跟祥林嫂一个宿舍,我容易吗?”“乖,下次要玩你来我们宿舍,咱们422绝不会再踏进322一步。”安琪捏捏宋颖的小脸蛋摆出个笑脸。“同志,妖孽越强大,你要更强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林安心和罗琳都不由自主回想起大二的这段往事。人往往就是这样,没结梁子的时候,哪怕她是只苍蝇,这嗡嗡声嗡过也就算了。可一旦上了心,就如同附骨之疽,这厌恶的心思一日重过一日。鲁小姐后来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阿紫说她是妖风,放阿金的言论,自然也不肯吃半点暗亏,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几次,422和鲁招弟渐渐就有了世仇的味道。
再后来,鲁招娣和阿紫机缘巧合的先后认识了根正苗红的秦云帆——法学院第一才子。秦尹之缘让鲁小姐开始彻底痛恨422的妖女们。
林安心的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一听说鲁招弟要住到422,打心眼里不愿意这么早回学校。罗琳是个直性子,向来瞧不惯鲁招弟的做派,更不愿意回去。两人跑到汗蒸房,虚度了不少时光,赶在熄灯前回到宿舍,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