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作壁
宁绾却是理也不理阮负,她对蒹葭道,“允王爷今夜到长陵国的话,韩瑜势必要去会会,那么事情或许又有了转机。你去院子看看,若是韩云霏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姐,你怎么能跟这个无赖待在一处!”比起韩云霏,蒹葭明显更防备阮负,她道,“这人油嘴滑舌,没一句真话,万不能与他来往。这人欠揍,就该等着允王爷过来,将他生吞活剥了!”
“这是我的事!”
宁绾看向蒹葭,神情没有变,语气没有变,眼神也没有变的,可就是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蒹葭后背一片冰凉。
“小姐,奴婢多嘴,奴婢错了。”蒹葭说。
“你错的不仅是多嘴。”宁绾掀了被褥,下了床,走到蒹葭的面前,说,“你错在没有将心放得干净。”
她嫁进允王府后,蒹葭心里惦记着李南,将李南当做了另外一个主子,所以三番五次放任李南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今她已经从允王府离开,和允王府没有了关系,蒹葭心里又惦记着李洹,将李洹当成了另外一个主子,还巴望着她和李洹能回去之前的模样。
不管是允王府时候还是如今时候,蒹葭都忘记了一点——她是她的人,她的心里便只该惦记着她,只听从她的安排。
李洹的人抛弃了她去营救李洹,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因为当下属的便该有当下属的本分。
倒是蒹葭,从前宠信,之后陈嬷嬷越发年迈不好差使,白露嫁了明智差使不得,便越发宠信了,此刻看来,这宠信已然变成了纵容,纵容得蒹葭都开始自作主张了。
宁绾的手搭上蒹葭的肩膀,轻轻一捏,“蒹葭,你是明白人,多年的情分,我也只能够给你这么一次机会,你若是把握不住,我不可能留你的。”
蒹葭身子一哆嗦,正要答话,宁绾已经松开手,让她出去。
“奴婢明白了。”蒹葭低眉说了这么一句,赶紧出去了房间。
阮负看得咋舌,宁绾是聪明人,连教训人也是用的最为聪明的办法。点到为止,三两句话让蒹葭明白了自己的过错,又不会因为宁绾的知道而觉得怨恨,这比一耳光甩过去,说你竟然敢背叛我可有力道多了。
“摊上这么个主子,都不知道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阮负半真半假的说。
宁绾一笑,伸出手,也拍拍阮负的肩膀,说,“你也一样,摊上我,不,该说接近我,不知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
阮负想也不想就回答,“如此如花美眷能成为枕边人,当然是我的幸运。”
宁绾笑得意味不明,“希望阮小公子能一直这么幸运下去,莫等到三五日以后就哭鼻子,说自己受不了,求我放过。”
阮负自然没有听懂宁绾话中的深意,只以为宁绾是不打算装清高,把本来的面目露出来了。宁绾不把他当外人,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示弱。旁的不说,要是说浑话都比不过宁绾,那他真的太弱了。
他说,“阿绾绾放心,子输哥哥只是看着瘦,身子骨儿却是再好不过,只要你想要,保准让你舒舒服服的。”
好好的一句话被人误解了,宁绾一愣。
阮负以为自己没说得明白,赶紧补充下一句,“真的,只要你不让停,子输哥哥绝对不停,莫说一夜七次郎,就是十次,子输哥哥也能满足你。”
宁绾两手紧紧握成拳头,拼了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让自己一巴掌朝着阮负的脸上呼过去。
“你武功如何?”宁绾斜睨阮负,问。
阮负当即拍拍胸脯,“真不是吹牛,这天底下就没有你子输哥哥我的对手。”
宁绾连眼神都吝于再给。
正当时,只听得韩云霏不顾蒹葭阻拦,执意要进来房间的声音。
宁绾瞥一眼阮负,再看一眼床榻,阮负色眯眯的笑笑,一股脑儿钻进了宁绾睡得热乎乎的被窝里面。
刚钻进去,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我便说表姐没醉吧,这丫头还搪塞我。”
韩云霏刚踏进屋子就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还在晃动的金黄色床幔,勾着嘴角直笑。
宁绾站在一边,挥手让拦在韩云霏跟前的蒹葭退下,理了理不算整齐的发丝,说,
“蒹葭不算说谎,醉是真的,睡了也是真的,只是中途被人打搅,醒来后清醒了,当真睡不着了。云霏过来有事吗?方才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云霏在宴席上说错话了,怕表姐心里不痛快,没敢走,寻思着一定要和表姐说说清楚。杨大人再好,也要表姐喜欢才是,表姐身边的男子,允王爷也好,玉王爷也好,成睿王爷也好,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表姐看惯了他们,眼里自然是看不上别人的。”韩云霏说着,一步步的朝着床边靠拢。
心里纳闷,既然杨览得手了,宁绾为什么还能这么一脸淡定的模样?莫不真的是,太监不中用,没让宁绾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云霏的意思,我晓得了。”宁绾也朝着床边靠拢,像是害怕韩云霏会发现床上有人一样,欲盖弥彰的说,“我没有误会什么,也不会怪云霏的一时失言。时候不早了,云霏也快出宫去吧,莫要在我这儿逗留了。”
“表姐何苦这样着急赶人,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既然这春宵已经被人打扰了,那就别急在一时了,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大把时光。”韩云霏鄙夷的说了这么一番话,突然窜上前,一把扯开了床幔,阴阳怪气笑着道,“杨大人,您说是不是?”
“是!”阮负一把掀开头上的被褥,眉开眼笑的望着扯着床幔呆若木鸡的韩云霏,发出石破天惊的笑声。
宁绾挑了挑眉头,不忍心再看下去。
“阮子输?”嗫嚅半晌,韩云霏终于从牙缝间挤出了三个字。
阮子输一把拽过韩云霏,两人齐齐的倒在了床上。
“混账东西,还不放开本公主!”韩云霏怒极,用平素根本不可能用的傲娇语气吼了一嗓子。她也是怕了,生怕阮负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玩意儿真对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事儿来。
阮负却是死死的将韩云霏压在身子底下,一点儿都不让,他笑呵呵的说,“本公主,喲,云霏公主好大的气派,怎么,今儿个是咸鱼翻身了,太上皇的女儿也要做主人了吗?喊呀,你大声的喊呀,看看你喊破喉咙有没有人来救你。”
韩云霏当真就扯开嗓子大声的喊来人,韩云霏越是喊,阮负就表现得越发兴奋,阮负越兴奋,韩云霏越怕,就越是要喊。
宁绾是晓得男人和女人间力量的差距的,也晓得被人禁锢着动弹不得时心里面的挣扎绝望,要她看着阮负这么捉弄韩云霏,她是看不下去的。
“咳咳!”她大声的咳嗽两声,问阮负,“要不要我和蒹葭出去,给你挪个地方?”
“说得谁真喜欢这个丑八怪一样。”阮负啐了一声,一手按住韩云霏,一手从袖子里掏出瓷瓶,对宁绾说,“我这是什么,我这是用自己为诱饵,不辱使命呢。来来来,搭把手,把这神仙药给咱们的云霏公主尝尝味道。”
宁绾看着阮负手中的瓷瓶,就是她给韩长雪的那个。
果然,韩长雪和阮负的关系是不一般的,阮负肯定是和她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她,不愿意搭把手。
不管这是韩长雪的诚意还是阮负的诚意,总得是他们将诚意摆在她的跟前。
要是没有动了韩云霏,没有与韩瑜作了对,他们之间就不算歃血为盟。
该是她自己走的路,她一步也不会少走,不该是她走的路,她一步也不会多走,都是算计,都是各取所需,那便要照着规矩来,该是谁做就是谁做。
阮负心惊于宁绾的冷漠,这样的关头了,竟然也静得住,不只是静得住,还能把脸转向一边,看都不看他,这样的女人,当真是尤物!
“阮负,你敢!女皇陛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韩云霏拼命的挣扎,后面的声音变了,是阮负把瓷瓶里的药丸塞到她嘴里,将人卡住了。
宁绾摇头,看着被噎得满脸通红的韩云霏,说,“噎死了就不好玩了。”
阮负起身,一把拎起韩云霏,一巴掌拍在韩云霏背后,只听嗝儿一声,却是活过来了。
“她以为今儿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是你,哪成想老天爷都不帮她。”阮负拎着韩云霏,对宁绾眨眨眼睛,讨好的说,“阿绾绾,咱走着,去隔壁房里看戏去。”
这出戏,宁绾不是第一次演,还记得回去京城时,宁婕也是想了这样的龌龊主意,想要毁了她。当时她也是给那女子吃了哑药……
只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如今的对象,除了韩云霏这个公主之外,还有一个太监杨览。
宁绾晓得,一个正常的女子落在一个太监手里,经历的,明显的要恶心得多,但她没想到,再多了一个玩心大起的阮负后,会是这么的恶心。
阮负把韩云霏敲晕了扔到床上后,一脸认真的问宁绾,“阿绾绾,你说他们原先是想要怎么绑你来着,是穿着衣衫绑呢还是脱光了绑?”
宁绾冷着脸道,“不必。”
不论是她还是韩云霏,都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虽说她可能要残忍一些,决绝一些,可到底也不会武功,不管是韩瑜还是杨览,只怕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对她花多少功夫,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入了她的局。
她只是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罢了,没想过真要把人害到什么地步。
“真不要?”阮负还不肯放弃,他跑过来抓了宁绾的手问,“阿绾绾,真的什么也不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公主和太监,百年未必得一见呐……哎哎哎,阿绾绾,你都不打算看看吗?别走啊!”
宁绾看一眼被扔在床边,被明理拳打脚踢欺负得鼻青脸肿的杨览,无视了阮负一点儿都不正经的话,大步出去了房间。
她抬头,看着头顶广袤的苍穹,觉得漫天的热气都朝着她扑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儿。
她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依旧觉得呼吸不够。
阮负也出来了房间,却是把门从里面锁了以后,从窗户里跳出来的,刚好跳了站在宁绾的跟前。
宁绾见阮负学着她的动作,抬头往天上看,不由得收回目光,连带着将捂在心口的手也收了回来。
“你便在这儿守着,听听墙角吧。”宁绾说完,就要离开。
“其实吧。”阮负还是抬头看着天,两手规规矩矩的背在背后,“在今夜之前我都觉得你真的是个奇怪的人。怎么说呢,宣国比长陵国好多了吧,允王爷也比长陵国的男子尊贵多了吧,你却偏要放弃所有,跑来长陵国自讨苦吃。不过现在嘛,我好像有些明白你了。”
宁绾扭头看着阮负。
这人玩世不恭的面庞下,多得是睿智,那双深邃的眼眸,总让她想起李洹。
是以,她不太喜欢阮负,但是她又愿意阮负接近,因为只有势均力敌,李洹才未必能像从前那样运筹帷幄。
她难得接阮负的话,问,“你明白什么了?”
阮负看看宁绾,咂咂嘴,“长陵国小是小,可有意思的事情多了。就比如公主和太监,阿绾绾,实话告诉你吧,杨览虽是太监,可真的是风雪中的高手,上了他床的女子,要不就是一心一意伺候他,要不就是被他折磨得去了半条命。啧啧,实在难以想象,太监还能过这样的日子!阿绾绾,你都不知道,杨览怀里装了多少对付女人的东西,怕是早就看上了你,特意向女皇求的你……方才我将他打醒了扔到床上去,这老东西,人都没看清楚就扑了上去……唉,你听,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