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合作

  宁绾走到院子里,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见阮升自嘲的笑了笑,捏紧手中手绢,转身上去了软轿。
  “大小姐,这人可靠吗?”陶柠问道。
  宁绾轻轻扬了一下唇角,直言道,“女皇最为宠信的臣子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也不知道该信不该信,可不可靠也不是一句话说了能算的。”
  可她觉得,她是可以赌上一把的。
  她看出来了,阮升提到她母亲的时候,是真的恨,既然是真的恨,那么从前也该是真的爱。
  也许,她应该找一个知情的人,将当初那个完完全全被遮掩了的故事说出来。
  她要将阮升变成她身边的人,不管于公于私,不管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自己,她都要这么做。
  宁绾迈步上去台阶,迈上最后一梯时,听见陶柠兴冲冲的说,
  “大小姐,那是不是要写书信给主子,让主子将玉佩送过来?”
  宁绾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陶柠。
  玉佩的事,她是经由韩瑜说了才想到的,可她回来,什么都还没说,陶柠为什么会提起玉佩。
  谁告诉陶柠玉佩的事情的?或者该说,是谁将玉佩的事情告诉给韩瑜听的?
  陶柠被宁绾看得心里发毛,他摸摸脸,小声的说道,“大小姐,属下不是故意提起主子的,只是,只是……大小姐不是要拿出玉佩来证明身份吗?玉佩在主子的手里,主子咬噬知道大小姐需要,一定会亲自送过来的。主子的性子,大小姐又不是不晓得……”
  说到最后一句话,陶柠的声音越发弱了下去。
  李南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他晓得,宁绾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他也晓得,要是让宁绾不开心了,他绝对会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他就不该多嘴,为什么要主动把事情说出来,等到宁绾吩咐了,他照办不就行了吗?
  “你主子的性子……”宁绾停顿了片刻,笑着问,“那是什么样的性子?”
  陶柠一脸不解的惶恐。
  宁绾最是会看人的,要不了几天便能将人的性子捉摸透,李南他们好歹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李南是什么性子,宁绾能不晓得吗?
  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说。”宁绾拍去陶柠肩膀上的灰尘,冷冰冰的说,“阿宁,你的主子是什么样的性子。”
  所有人都不知道宁绾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看着宁绾和陶柠,都只是面面相觑,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陶柠更是摸不着头脑。若宁绾是不高兴他提及李南了,想要惩罚他,那他便也认了。
  陶柠豁出去一样,急匆匆的说,“主子不是个喜欢管事情的人,什么事儿都喜欢吩咐了别人去办,可是大小姐的事,主子从来不假手于人,要是知道大小姐这里需要他,肯定匆匆忙忙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赶过来长陵国找大小姐!”
  是了,就是这样的,匆匆忙忙的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赶过来长陵国找她。
  李洹已经来了长陵国,李南也要来长陵国,李洹是宣国能说上话的人,李南是泰安国能说上话的人,李洹和李南都来长陵国的话,那不仅仅是私人的恩怨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会变成宣国和泰安国的战争。
  是谁,究竟是谁将玉佩的事说了出去,是谁那么急不可耐的要将李南拖入泥潭中?!
  宁绾的目光,淡淡的往面前人的身上扫过,她记着他们的表情,记着他们的眼神,一一去猜,一一去排除,出卖她的,究竟是谁?
  看着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她对陶柠说,“不用玉佩,更不需要你的主子来到长陵国。我说了,我会自己处理所有的事情。”
  宁绾看见,站在台阶上的陈嬷嬷忽然低下了头,两只苍老的手不安的绞在一块儿。
  宁绾没有在宅子里逗留,进去房间转了一圈,便去了韩长雪的府邸。
  韩长雪因为宁绾的事情被韩瑜禁了一个月的足,正砸东西泄愤时,便看见宁绾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好你个宁绾,真的是将我当成傻子了是不是?”韩长雪将手中的七彩祥云瑞气花瓶狠狠掷在宁绾的脚下,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竟然真的敢用你给我的药!你说,颜神医去哪儿了!她是不是往药石里加了东西,等到一年,或者三五年,或者一个月,我的脸就会溃烂是不是?”
  宁绾没兴趣听韩长雪说这些她根本不想听的废话。
  她踢开脚边的碎片,踱步到韩长雪的跟前,问,“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长陵国,是谁给你透露的消息?”
  韩长雪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却是很快将情绪收敛,她拍了拍手,没事人儿一样的开口道,
  “你说是谁就是谁喽,你不是蕙质兰心,最会猜测吗?那你就好好猜猜呀,猜猜是谁给我的消息。”
  “你知道报仇时候最蠢的一种办法是什么吗?”宁绾一步步朝韩长雪逼近,直至韩长雪跌坐在椅子上,她亮出手中的短刀,逼近韩长雪的脖子,说,“那就是以命换命,我必死无疑,可是你也活不成。在被人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这个最蠢的办法,却是最有利的办法。”
  “你让我说什么!”韩长雪怯生生的看着宁绾近乎癫狂的脸,一边往后仰着,避免宁绾划破她的脖颈,一边气急败坏的说,“你不是知道是谁给我的消息吗?我在宣国认识几个人?除了郑琪,谁能给我消息?”
  之前宁绾也是这样以为,可是她发现,郑琪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韩霖死了,郑琪不用嫁到长陵国来了,她和长陵国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管韩长雪的死活?给韩长雪通风报信,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既然没有必要也没有好处,郑琪为什么要帮韩长雪?
  这根本就不起郑琪做的,也不是郑瑞做的!
  “是我身边的人是不是?”宁绾凑到韩长雪的耳朵边上说。
  韩长雪好笑的笑了两声,“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喜欢猜的人,猜测别人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在怀疑。宁绾,在你心里,有可信的人吗?你真的会真真正正的相信一个人吗?”
  “我会。”宁绾看着韩长雪的眼睛,眸子一片氤氲,“如果你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会信你的。”
  韩长雪被宁绾突如其来的煽情吓得手足无措,她哈的笑了一声,慌乱道,
  “真相,什么真相?你想要听什么真相?难不成你让我告诉你,其实我是男人吗?”
  “韩云霏才是韩瑜的女儿吧?”宁绾摸摸韩长雪满是伤疤的脸,“韩云霏也有伤,可是她的伤都在手上,那些皮外伤,时间长了就好了,可是你的伤都在脸上,这不是能够用时间治好的……韩云霏才是韩瑜的女儿,是吗?”
  “那么你以为我是谁?”韩长雪嗤嗤的笑,“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是太上皇的女儿吧?宁绾,别傻了,太上皇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年纪,我是什么样的年纪,这能作假吗?再说了,你不是见过我父皇了吗!纵然我脸上有伤,也不至于看不出来我和父皇相似的面孔。是,世间有改头换面的神术,可是啊,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颜神医的。我是韩长雪,我是如假包换的韩瑜的女儿。”
  “那韩云霏呢?”宁绾揪住韩长雪的衣襟,“你告诉我韩云霏是谁!”
  “她不是喊你表姐么?她是谁,需要我告诉你么?”韩长雪挑眉笑了,她伸手,将宁绾握着短刀的手往后推了推。
  “说吧,你要什么。”宁绾站直了身子,说道,“要什么才会与我合作,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应。”
  “呵。”韩长雪笑了一声,但脸上却没有笑意,她摇摇头,“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一步步的诱我入局,将韩瑜和韩云霏都当成了棋子,不就是在等我提出合作,你好说明你的目的吗?”
  要不是这样,刚才她用短刀架上她的脖子,她为什么不挣扎,为什么不呼救?要不是这样刚才她说了这么多话,她为什么还愿意一点点顺着她往下说?
  “你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韩长雪,你站在我这边吧。我对长陵国,真的一无所知,我若是这样下去,只有一条死路。你站在我这边,你帮我,我也帮你。”宁绾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韩长雪一把夺过宁绾手中的短刀,看着短刀将宁绾的手掌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她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别无选择!”宁绾笑了起来,“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想做,却什么也做不了!韩长雪,我缺的是对长陵国局势的掌握,这个你有,你缺的是能将长陵国局势逆转的势力,而这个,我有。我没有你,会成为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你没有我,永远是藏在水缸中的人彘,什么都做不了!这个理由,足够你相信吗?若你不相信,那好,你告诉我,你除了浑浑噩噩生活之外,你还能做什么?”
  宁绾指着韩长雪,拳头紧握,鲜血不断的往下滴落。
  韩长雪看着宁绾,既是惊恐又是佩服。
  “宁绾,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她由衷的说,“若是成为了你的敌人,岂有活路可言!”
  她的野心,她的信任,她的遮遮掩掩,瞒过了所有人,却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被宁绾窥探得一清二楚。
  宁绾看出了她的难堪,看出了她的算计,还说了出来,只要他们是一路人。
  可是她要什么?宁绾知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若我说我要皇位呢?”韩长雪问。
  宁绾能够将长陵国交到她的手里吗?能够不考虑自己,不考虑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将皇位让给她吗?
  “将韩瑜从皇位上赶下来,我的事儿便完了,我只要报仇,只要亲人平安,其他的事儿,我什么都不会管的。”宁绾很认真的说,“我将前路给你铲平,你若能坐上龙椅,那是你的本事,若我做了所有,你还是不能稳住长陵国的天,那么韩长雪,那是你能力不够,没有资格成为长陵国的王。就算我帮助你登上了皇位,也会有人将你从上面拖下来。”
  韩长雪听得笑了。
  宁绾真是个通透的主儿,这样的时候了,也不忘记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丁点不承诺自己做不到或者不愿意做的事。但是先说断后不乱,至少宁绾是没有骗她,是诚心要和她合作的。宁绾都有诚意,她怎好逼着宁绾说违心的话。
  “我还要李洹。”韩长雪说。
  宁绾的面色一白。
  要李洹,韩云霏要李洹,韩长雪也要李洹,她们都想要李洹,可是李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她们说要她就能给的。
  她也没有那样的本事将李洹收拾利落了放到韩长雪的手里。
  “我做不到。”宁绾老老实实的说,“我没有办法和他抗衡,也没有办法将他送到你的身边。”
  “你有的。”韩长雪捉住宁绾的手腕,“只要你远离他,只要你彻底的无视他,他会走的。要是还不行,你那么聪明,那么了解他,总有办法让他死心的。”
  “他不喜欢权谋,是不会留在深宫大院陪着你玩权谋的游戏的。”
  “可我要想抓紧长陵国的天,就必须要找到一个有能力辅佐我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好了。他足够优秀,还没有野心,我也足够喜欢他,所以宁绾,你帮我得到他,我也帮你摆脱他。”
  好啊,宁绾说,那就姑且试一试吧。如果摆脱李洹的方式只剩下将他推到别人身边这一个,她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那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韩长雪抿唇一笑,“首先送你一个消息。韩云霏不是你舅舅的女儿,她是我的妹妹,同母异父的妹妹,至于她的父亲是谁,那是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儿。”
  你不是想听你母亲的故事吗?韩长雪说,等上一等,会有人将故事讲给你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