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挑拨
说到这里，韩霖的遗憾变成了歉然，“长雪那性子，势必是要去找王妃娘娘问上一问的，叨扰之处，还望王爷不要生气。”
李洹轻笑，“那有什么，王妃终日带在房里，有个人跑去和她说话，想必她心里乐着呢，只是到底不利于调养身子，接下来，是真的要闭门谢客了。”
韩霖唇角扬起一个淡漠的弧度，没了言语。
虽然算到了李洹是个软硬不吃的，绝对不会轻易说出他想要听的话，不过李洹这么赤果果的敷衍，半点儿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生不爽。
韩霖安慰自己，李洹到底是身处云端惯了，瞧不起他也是正常的，这世上的人，有几个是李洹看得上眼的。等到把他逼上绝路，他的脊背自然就会弯下去了。
不仅是李洹向他弯腰，宣国也得向长陵国弯腰才可以。
自讨了没趣儿，韩霖寻个由头走了。
李洹早就没了胃口，韩霖刚走，便起身进了宁绾所在的屋子。
宁绾还保持着托腮的动作，微微挑眉看向李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满天的星辰，要将人吸入其中。
天真又勾人。
宁绾只有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每次宁绾流露出这样的眼神，李洹的心就软成了一汪春水。
想想宁绾的柔软，李洹觉得喉咙直发紧。
他不自在的咳嗽两声，走上前去，伸手摸摸宁绾的头发，一本正经的道，“宝官每次闯祸之前都会这样看着我……”
李洹不说，宁绾还不觉得，李洹这一说，宁绾瞬间察觉李洹摸她头发的动作像极了在给宝官顺毛。
“宝官和我可不一样，宝官那是天真无邪，我却是一肚子坏水。”宁绾一把把李洹的手扯开，没好气儿的说，“允王爷都这般说了，我要是不做点坏事儿，岂不是要让允王爷失望。”
李洹无声笑着，弯下腰肢，两手从后面环住宁绾的肩膀，耳语道，“若这一肚子坏水用在别处，我求之不得。”
宁绾只当耳朵里塞了棉花，什么也听不到。
只道，“我得自求多福了，不知道韩霖会不会再堵我一回，要是把我抓了去，严刑逼供一番，说不准我真就什么都招了。”
李洹亲亲宁绾的耳垂，松开手，站起了身子，说，“没那必要了，再过一会儿，父皇就会下旨让颜神医来京城了。”
“这么确定？”宁绾挑眉，回头看着李洹。
刚才韩霖好像没有提到过这件事吧，再说，不管是李延、韩霖还是李铭，要说动皇帝，都需要时间吧。
这离他们从大牢出来才几个时辰，没那么快吧？
“你要让伊人扮你多久？若是你不为韩长雪治疗伤口，韩长雪势必纠缠，韩长雪那人虽不是十分精明，可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何况是韩瑜那样的女人养大的，谁晓得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最重要的是，你将所有的身份都推到了颜神医的身上，就是将所有的事端都推到了颜神医的身上，稍有不注意，明枪暗箭都会朝着颜神医而去。谁能保证从开始到最后你都安然无恙呢？”李洹说了这么多话，终于绕到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上。
说的是，“你将事情交给伊人吧。”
不是商量，甚至是比通知还要不容置疑的语气，是命令。
命令宁绾把事情交到伊人手里，命令宁绾从事情里脱开身。
“不可能。”宁绾也坚决道，“我让伊人去洛城，并不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如果颜神医和宁绾两个人太累，那我会选择当颜神医。”
李洹愣了一瞬，接着才问，“什么意思？”
宁绾缓缓站起了身子，半点不含糊的说道，“反正宁绾病重，所有人都晓得治不好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不如就让她死了，省得他们一个个的猜测了这个还要猜测那个。”
“你骗我！”李洹咬牙笑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把宁绾拽到跟前，怒气隐忍不发，问，“这些天，对我不疏离，默许了我的靠近，甚至允许我的亲近，都只是为了这一天？你要宁绾死，思官，你竟然要让宁绾死！宁绾死了，亲事就作废了是不是？宁绾死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允王府了是不是？一死百了，连休书都不必要了是不是？”
无端的，宁绾竟觉得心虚，她抿唇，低声说，“我只是这么说。”
“只是这么说？”李洹挑起宁绾的下巴，逼着宁绾看着他的眼睛，说，“宁绾，你知道最可怕的梦是什么吗？比弑君篡位比血流成河还要可怕的梦是什么吗？就是你死了！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不管你多想念多努力，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一面。你不爱，所以你无所谓，可是我爱你，我没办法接受你不在！不管是真的不在还是只是一句戏言，我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说第二次。不管你怎么容忍我的纠缠和亲近，只要你再说一遍这样的话，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宁绾小声辩驳，“我只是说一说而已。”
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幸好早就知道不可能，没打算真这样做，不然李洹还不得把她撕碎了。
“又没打算真死。”她说。
“你还说！”李洹的怒火蹭蹭直往上爬，脸上泛着隐忍的红，恶声道，“是不是还要说。”
宁绾晓得，惹怒李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能和睦相处就和睦相处吧。
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菜冷得差不多了，刚好可以吃了。”
说完也不管李洹的脸色，扯开李洹的手就坐下开始吃饭。
李洹气得不行，看见宁绾这样，又觉得好笑，愣愣的站在原地，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干脆倚在窗边，看着宁绾吃东西。
李洹的猜测是没错的，没过多久，缉拿颜神医归案的告示就变成了颜神医无罪，皇帝还扬言要请颜神医进宫当御医。
伊人还在去洛城的途中，去到洛城了再赶回京城也需要几天时间，而这几天时间里，皇宫当然是一团乱。
皇帝是最想龙梼镖局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的，说颜神医无罪，间接说龙梼镖局无罪，只是迫于重重压力，是被几人逼得没了办法。
可被逼无奈，下了圣旨是一回事，将这道圣旨当真又是另外一件事。
这不，圣旨刚下，御书房的客人就多了几个。
“皇帝陛下，这当真不是陌溪不帮忙，只是龙梼镖局里到底有三分之一的人是长陵国的。当初是没了办法，才由着宣国将事情办了，如今既然旧事重提，又拿出了证据，证明龙梼镖局并不是罪孽深重的，我们也不好什么都不管。”韩霖很是为难的说，“长陵国的局势，皇帝陛下也是晓得的。父皇虽当政，可是上头还有一个太上皇，底下的臣子也不乏追随太上皇，等待着时机拥立太上皇再称帝……父皇焦头烂额之际，若是再不管龙梼镖局的事，只怕会引起群臣不满，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胡说八道。”皇帝冷哼了一声，“你父皇当初既然敢篡位夺权，拘禁太上皇多年，又怎么会怕眼皮子底下那些臣子造反。怎么，如今长陵国是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宣国的照拂了吗？要知道，长陵国每年在宣国贩卖了多少金银首饰，若是没有了宣国，那些金银首饰会自个儿变成粮食么？”
韩霖心中恨得不行。
说得好听，只知道长陵国借着宣国的地儿卖了多少金银珠宝，怎么不想想私底下拿了长陵国多少盐，盐不比金银首饰贵重么，那些金银首饰拿去换粮食，又能换得多少粮食？
韩霖真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和皇帝做交易，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丁点儿好处，若是再对皇帝唯唯诺诺，只怕长陵国所有的盐都要落入皇帝的手了。那长陵国还有出头之日吗？莫说出头之日，也许，离覆灭之期不远了吧。
“这事儿陌溪问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觉得龙梼镖局的事儿需要再议。”韩霖说。
韩霖选择了李延，和李铭是没多大往来的，可朝堂打滚的人哪个不是这样，时而是敌人，时而是朋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到一起了。
其中真假，只能靠自己去猜测了。
皇帝么，明显是怀疑了。
他知道天没亮的时候韩霖和李洹都去找过李铭，他以为是李洹和李铭做了什么约定，不曾想，和李铭约定的人竟然是韩霖么？
难道李铭不想藏在他身后，想要寻求力量逃离他的管束了吗？
“龙梼镖局里的人是谁的你不知道，难道你父皇也不知道吗？”皇帝不再清明的眸子里闪过精光，“养虎必然为患，救他们，只会被他们反口咬死。谁杀了他们的主子，他们心里都是明白的。”
“那是长陵国的家事。”韩霖寸步不让，“有一件事皇帝陛下或许还不知道，也不该说不知道，应该说，皇帝陛下根本不在意，因为皇帝陛下自以为，人是父皇杀的，跟自己没有关系。”
皇帝看向韩霖，韩霖也看着皇帝。
说，“韩瑶是父皇杀的没错，可皇帝陛下暗中也使了力，甚至为了帮助父皇杀害韩瑶，对父皇在宣国杀了多人的事选择了纵容。”
“然后呢？”皇帝觉得好笑，“我连韩瑶是谁都不知道，况且，韩瑶要是没死，你父皇会善罢甘休吗？”
“韩瑶是死了。”韩霖咧嘴笑了，“可是她的孩子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不仅活得很好，好像还知道了从前的事，想要找皇帝陛下报仇呢。”
皇帝脸上的笑容没了。
韩霖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了，“听说这位颜神医很隐秘，行事也很诡异，这样的人成了对手，皇帝陛下若不斩草除根，难道可以高枕无忧吗？”
皇帝刷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竟是颜神医！
他们一个个的逼着他恕颜神医无罪，韩霖甚至不惜以当年他和长陵国私底下交易作为要挟，就是为了引那位颜神医现身吗？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是想让颜神医出现，和他争斗，他们好坐收渔利！
“韩霖。”皇帝喊了一声，声音不急不缓，只是满满夹杂着不满和警告，“这是宣国，区区一个颜神医，朕要他死，他就只能死，同样，这是宣国，长陵国的人，朕说死，他就只能死！”
“那恐怕不好使了。”韩霖越说越笑，也越来越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他干脆找了把椅子坐下，笑眯眯的说，“之前我是很忌惮皇帝陛下的，现在却一点儿也不怕了。宣国最有可能称王称帝的两人都和我走得近，大家都愿意让颜神医出面……我想，皇帝陛下是不是该听听自己儿子的话？就算相信太子殿下没有背叛自己，那允王爷呢？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允王爷对允王妃痴情，难道皇帝陛下就没想过，允王妃和龙梼镖局扯上关系后，允王爷会怎么抉择吗？”
皇帝的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骨节捏得塔塔响。
他连李铭都起了疑心，何况是从未信任过的李洹。
说李洹为了宁绾而对他出手，他第一个相信。
“皇帝陛下难道还想靠着玉王爷反败为胜？”韩霖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恐怕不行。玉王爷和太子殿下比尚且差了一大截，和允王爷比更是相差甚远，何况如今太子殿下和允王爷已经联手了……一个玉王爷成不了气候，十个玉王爷也未必成得了气候。圣旨都发出去了，皇帝陛下就继续下去吧，就等着颜神医出现吧，别朝令夕改的，让父子间生了嫌隙。”
韩霖这么嚣张，要是背后没有人撑腰，断然不会这么有底气。
皇帝认真想着李铭，李洹和韩霖的关系，另一边，有史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想起了李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