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玩物

  夜晚时分,下起了雨,珍珠大小的雨粒打在窗外的那株芭蕉上,溅起大柱水花,一柱未落,一柱又起。
  李洹回到朝颜小筑时,浑身湿透,沉沉的脸色在看到宁绾时微霁。
  三两步上前,从背后将人拥了满怀。
  宁绾浑身一僵,想起昨夜种种,下意识的挣扎。
  “思官。”李洹手上使力,愈发将宁绾搂紧,说,“我冷,你让我抱会儿。”
  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甚至是半分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
  可宁绾知道,李洹一定知道了,她今日出门的事,李洹一定是知道了的。
  她也知道,李洹只言片语没有,无非是在等她主动提起,只要她提起,他心里会痛快些许,他才不会狠下心肠折磨她。
  宁绾动了动唇,却发现开不了口。
  低头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便会有无数次。
  她不想,不想低头。
  窗外风雨交加,风愈大,雨也愈大,雨顺着风飘进屋里,湿了桌上的宣纸。
  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和雨水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宁绾的衣衫也湿了,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入,冷得刺骨。
  “我……”宁绾终是开口了,声音沙哑得难听,“今日出去了一趟。”
  “嗯。”李洹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搂着宁绾腰肢的手越大使力,似是要将宁绾的腰肢箍断。
  宁绾语气不变,继续说,“我去了伯公府,在门口遇到了柳大小姐,和她聊了一会儿,并说定了,她来允王府小住几日,陪我说说话。”
  “她与你非亲非故,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住到允王府来?”李洹俯身,轻咬宁绾耳垂,“思官,你还在想着将我推给别人么?你以为,你将她放到我面前,我便会要她么?思官,你不了解我,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但凡你有丁点的了解我,你也该晓得,若那人不是你,我看也不会看上一眼的。那晚,若那人不是你,不管我喝下再多的药,我都不可能动她一个手指头的。我要的只是你,只有你,旁人,我谁也不要。”
  宁绾紧紧咬住下唇,一声不吭,身子突然被翻转过去,直面李洹。
  李洹伸手掐住宁绾的下颌,说,“别咬,别这般对自己。”
  宁绾松开贝齿,将目光移到别处,看也不看李洹,只说,“若你将我当作人,你便不能将我囚禁了,若你将我当成玩物,便不要对我说这些话。”
  “玩物?”李洹笑了,“思官,你还是被保护得太好,所以才可以轻易的说出这两个字来。真正的玩物,你以为是什么样的?”
  李洹的目光,像是毒舌,一寸寸攀附到宁绾的身上,里面情绪翻涌,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疯狂。
  宁绾身子瑟缩了一下,往后退去一步。
  “你想将我推给柳如月吗?”李洹步步紧逼,问,“思官,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没有。”宁绾摇头,“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李洹勾唇,“可是你和柳如月能说什么,柳如月能知道什么?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问我呢?我知道的,不比柳如月知道的多得多吗?你想问郑瑞是不是?思官,你要是想知道郑瑞如何了,你完全可以问我的。”
  宁绾退无可退,跌坐在书桌之上。
  面上血色褪尽,她挣扎着就要起身。
  李洹却伸手,将她困在两只手臂间。
  笑着说,“我将郑瑞废了,彻彻底底的废了,伯公府的主子,郑大公子,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揽红倚翠,还记得吗?我将他送到那儿去了。思官,那才是玩物,每日被人踩着自尊的亵玩,从不被人放在眼里心上,从不被人心疼守护,只被当作泄yu的工具,甚至,不会被当成人看待,那才是玩物。”
  李洹每说一个字,宁绾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李洹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脸颊上,冻得宁绾瑟瑟发抖。
  李洹的身子又靠近了几分,冰冷的脸颊贴上宁绾的。
  他问,“思官,你呢,你也想成为那样的玩物吗?”
  “不!”宁绾惊叫一声,双手用力的去推李洹,哆嗦着声音道,“你走开!”
  “那你还要柳如月来么?”李洹问,“换成伊人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在找伊人吗,我想,你或许是想念伊人了。”
  宁绾所有的动作都僵硬,面上的表情一点点冰冻。
  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知道她以柳如月为幌子,不过是想以退为进,把伊人留在身边。
  那他也知道了吧,李南回来了,也知道她去见过李南了。
  说这么多,绕了一圈,不过就是想警告她,让她乖乖听话罢了。
  她不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她不能就此妥协。
  不就是同床共枕吗,有什么值得被威胁的?
  连死都不怕,还怕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宁绾伸手,勾住了李洹的脖颈,在李洹错愕的表情中,亲吻上那两片薄唇,学着李洹的模样,辗转啃噬。
  李洹一把推开宁绾,愤然的站起了身子。
  “你便这样护着他?我尚未提起,你便开始护他?宁绾,你心里念的究竟是谁,你想要的究竟是谁?还是,在你的心里,不管是李延还是李南,都比我重要得多?是不是在你的心里,他们都是值得你守护的人,而我坏透了,只能让你恨?”
  李洹话中的情绪太多,宁绾没办法一一分辨出来,她捕捉到的,只是一缕愤怒和一缕悲哀。
  她知道他难过,她相信他对她是真的有感情的,可是这样的难过,是他自己要的。
  他让她备受折磨,她又怎么能让他好过。
  他要同归于尽,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心里惦记着谁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那人不是你就对了。还有,允王爷,我不可能爱你,我永远都不可能爱你。我可以爱李延,可以爱李南,可以爱这天底下所有的男子,唯独你!这一生,我绝对不会爱你分毫!”
  看着面如死灰的李洹,宁绾感受了报复的快意。
  她扬唇,放肆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