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重归于好

  李洹行为受限,不能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李铭自然是要趁着这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将李洹彻底架空。
  难得的是,都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刻了,李洹还跟没事人一样,根本不还手,任由李铭折腾。
  今日将这件事的风头抢过去,明日将那件事的风头抢过去,一时之间,李洹下来了,李铭的风头却是无二。
  人人都晓得,如今皇帝年纪越发大了,身子骨也不比从前,那把龙椅传下去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李铭占了上风,待他腾出手来,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李延。
  李延虽也得势,只是那些势力都是新得,并不稳固,随时可能见风使舵,去了别处。
  就算有那么几个真心辅助的,私底下也多是看李洹的脸色,遇到生命攸关之事,李洹不发话,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说来说去,无论是打击李铭还是帮衬李延,还是少不得要倚仗李洹。
  可李洹么,铁了心似的,什么也不管,终日就待在允王府里喝茶看书,一步也不踏出,旁人来求见,也是找了托辞不见。
  分明,是故意的。
  “小姐,要歇下了吗?”蒹葭问坐在窗边出神的宁绾。
  宁绾手里拿着一支玉簪把玩,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道,“白露出嫁了,身边少了她叽叽喳喳,倒是怪冷清的。”
  蒹葭想说,只要宁绾在李洹跟前说上一句,从前是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的。
  可这样的话,宁绾不爱听,蒹葭便也不敢说。
  只好换了旁的说辞,“王爷送过来的婢子少说也有百个了,小姐要不就挑一两个留下吧,奴婢看,其中也有白露那般伶俐的。”
  宁绾拿着玉簪在半空比划,不知道在比划什么。
  但显然,她是不大乐意听蒹葭提起李洹的。
  索性就装作没听见了。
  自那天过后,李洹便去紫薇阁住了,这朝颜小筑再没有涉足一步。
  在宁绾看来,这日子再好不过了,她也不用提心吊胆什么,也不用委屈自己去做什么。
  倒是朝颜小筑服侍的人一个个的都成了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的表现得忧心忡忡的,仿佛李洹不来找她,这天就塌了一般。
  “我们明天出去吧。”宁绾突然来了兴致,“要不现在出去走走吧,在这院子里闷了几天了,人都快闷疯了。走,我们俩偷偷的出去走走。”
  说着,宁绾站起了身子。
  蒹葭赶紧把人拦住。
  “小姐,这可不是说笑的。现在晚了,天都黑了许久了,这个时候不可以出去的。”
  李洹虽没有明说,可种种举止表明,他是禁了宁绾的足的。
  既然李洹心中不痛快,便不要再惹得他更不高兴了。
  “唉……”宁绾轻叹一声,“走到这步田地,又是何必呢。”
  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搭进去了,连自由都没有了。
  那时头脑发热,怎么就没有多想一点呢,那时候多想一点,现在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伊人有带来消息吗?我让她去找郑瑞,她有没有将我安排的事情做好?郑瑞有没有看出来她不是我?”
  宁绾问了许多。
  蒹葭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
  宁绾指望着伊人,怕是不知道伊人已经被李洹带走了……
  看蒹葭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宁绾也晓得发生了什么。
  她有几分不耐的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知道了,明儿个我自己出去。”
  宁绾躺到床上,随意拿了本词话本子看,看得入迷之时,书突然被人抽了去。
  “蒹葭!”宁绾娇嗔的转过身。
  却见蒹葭绞着双手站在一边。
  而弓了身子站在床边的,不是李洹又是谁?
  宁绾看见李洹,很是意外,眸子动了动,细看之下,竟是有些不高兴,虽是淡淡的,却也是真真切切存在。
  她拥了被褥坐起,笑道,“王爷怎么来了?”
  李洹看宁绾这样,觉得手中的书变成了千斤重。
  她将书递给蒹葭,道,“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已然不该,怎能由着她躺在床上看,往后不可这样,若是做不到,便将所有的书都收了吧。”
  蒹葭接了书,讷讷的站在一边,不知该走该留。
  也在这时,宁绾说,“给我穿衣吧。”
  李洹眉尾一挑,“要出去?”
  没有李洹的准许,这几天她不是一步也没有出去允王府吗?
  让穿衣,只是想表示,若不想她换了衣裳陪他坐着,便回去紫薇阁睡了吧。
  李洹问了,宁绾不能不答,便笑眯眯的说,
  “王爷过来,是有事要说吧,蒹葭,你去倒茶来。”
  李洹的薄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
  “下去吧。”李洹看也不看蒹葭的说。
  蒹葭瞥一眼宁绾。
  宁绾轻咳,“快去将茶水端来。”
  蒹葭脚步微动,正要趁着宁绾给的指示出门。
  便听李洹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耳中。
  “怎么,想换人了?”
  不知是在问宁绾还是在问蒹葭,又或者,是在警告两人。
  一个身为奴婢,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身为王妃,忘了自己的本分。
  蒹葭晓得李洹动怒,当即跪了下去,说道,“奴婢不敢。”
  宁绾看得心疼。
  蒹葭和白露是她身边的人,她当姐妹看待的,可自打来了允王府,动不动的就要跪下去认错说不敢。
  是啊,李洹是不可能罚她什么的,可对付蒹葭她们,有的是办法。
  就算李洹不出手,也有贤妃娘娘暗中教导。
  她和李洹对抗下去,最惨的肯定是蒹葭。
  “下去休息吧。”她道。
  蒹葭应声,很快出去了。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李洹才在床上坐了下来。
  问,“每天都看书吗?”
  宁绾笑着,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洹目光移向宁绾的脸。
  烛光摇曳下,宁绾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白皙都近乎透明。
  想来是这些天被他看得紧了,过得不如意。
  她本来就是喜欢四下走动的性子……
  “思官……”李洹放柔了声音喊宁绾,手伸出,将宁绾脸上的碎发拨开。
  “王爷有话要说吗?”宁绾依旧还是方才的笑容,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笑得那么漫不经心,敷衍至极。
  “睡觉吧。”李洹说。
  宁绾看着李洹脱了鞋子躺到床的一边,唇上白了一白。
  她躺下身子,伸手要去拉床铺中央的那块轻纱,手伸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轻纱被李洹扯掉了。
  那之后李洹也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过,她也忘了要换块轻纱。
  手收回,身子背对着李洹紧紧靠在墙壁上。
  便听李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而后不知弹出个什么,将烛火灭了。
  “我不来找你你便不去找我?”
  李洹问着,身子贴上了宁绾的。
  虽隔着被褥,宁绾还是像被惊着了一般,身子僵硬得像块木板,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
  “思官,陪我说说话。”李洹说。
  身子微微往外边移动了些许。
  宁绾愈发裹紧身上的被褥,蜷缩了身子,沙哑着声音道,
  “王爷帮帮他吧,王爷不帮他,便没有人会帮他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李洹不愿意从宁绾嘴里听到别的男子的事,尤其是求他帮衬这样的话。
  或许是几天不见,思念疯长的原因,此刻听了宁绾用这么温柔的声音为别的男子说话,他也生不起气来。
  只是低低的问,“你想我怎么帮?”
  怎么帮?
  这还需要她说吗?
  对待争权夺势这样的事,十个她也未必比得上一个李洹。
  只要李洹愿意,又怎会想不到办法。
  一句话,就看李洹愿不愿意了。
  “嗯?”李洹继续问,“想我怎么做?”
  宁绾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说法,才慢吞吞的说,“太子殿下不是设了宴么,那天人多事也多,不如将宁越之前的事拿出来说道说道。虽然,宁越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可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人,要是他贩卖私盐,真正追查起来,太子殿下也脱不了干系的。”
  李洹听得笑了,他两手环住宁绾的腰。
  笑呵呵道,“思官真是个记仇的,只怕给太子添乱的同时,还想教训一下张广吧。”
  宁绾身子一僵。
  伸手去扯李洹搭在腰上的手,却被李洹抓了攥在手里。
  李洹的手,冰冰凉凉的,向来都是带了一股子寒意,平时牵着宁绾,都能让宁绾冻得一哆嗦。
  这会儿么,却让宁绾觉得舒服。
  是的,整个人捂在被褥里,她很热。
  李洹显然也发现了宁绾很热。
  因为宁绾平时同样冰凉的手这会儿滚烫得厉害,手心湿哒哒的,全是汗水。
  手辗转到宁绾额头上摸了一转,李洹有些忍俊不禁。
  宁绾被笑得一恼。
  “有什么好笑的?”
  要不是李洹抽了疯似的要躺到她边上,她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么。
  他心情倒是好,竟能笑得出来。
  李洹拨了拨宁绾额头上的头发,说道,“不好笑不好笑,我是想到了宝官。”
  宁绾也顺着李洹给的台阶下了,问,“宝官怎么了?”
  李洹便将宝官做的那些傻事挑了一件出来说。
  “我练字呢,它在一边上蹿下跳的,怎么说也说不听,我一时没注意,它便踩进砚台里去了。我一惊,吼了它一声,它一惊,便在砚台里转了几圈,浑身全是墨汁,偏偏那墨汁不容易洗掉……”
  宁绾想象着当时的画面,眉眼不由得变柔软了,语气也柔和许多,她问,“所以,变成了黑猫儿?”
  李洹趁着宁绾听得入神,便将宁绾紧紧裹在身上的被褥扯了扯,让宁绾不至于闷出满身大汗。
  一边继续道,“不是,后来是明智给它洗的,待我过去时,宝官被按在铜盆里喵喵直叫,四周都是猫毛。那之后,见了砚台都会绕开走。”
  “哈哈……”宁绾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宁绾爱听,李洹便挑一些有趣的事儿讲给宁绾听。
  宁绾也是真的听高兴了。
  没发觉李洹盖着的那床被褥被扔到了一边,也没发觉自己身上的被褥被有一半是搭在李洹身上的,更没发觉李洹的手是何时搭在自己腰肢上的……
  自然,她也不知道李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
  也亏得他有先见之明,将蜡烛灭了。
  待将这些事情做成,宁绾已经有了倦意,隐隐的,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李洹也察觉,自己已然是满头大汗。
  “思官?”他轻轻的喊。
  “嗯?”宁绾回答。
  更像是半睡半醒间的呢喃,呓语般,柔软得不成样子。
  李洹这才大着胆子往宁绾靠近。
  当两具身子隔着薄薄的衣衫贴在一块儿的时候,李洹嘴里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他手上紧了紧,将宁绾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宁绾睡沉了,身子柔弱无骨,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紧紧的贴在一块儿,他甚至能闻见她的发香。
  真好,这样美好的时刻并不是梦,她是真真正正的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
  “小东西……”李洹无奈的叹息。
  还好不是个软硬不吃的。
  幸亏只要放下身段,还是哄得好的。
  不然,这一辈子,她说不要,他便真的不知道该找什么办法靠近了。
  要是她的心里只装了他一人该有多好,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她始终都是惦记着旁人的,不是顾着给李南写信,问李南回去宣国好不好,就是忙着帮李延的忙,就怕李延哪里做得不好,会功亏一篑。
  反正,就是不会惦记他。
  这么多天没有见面,他若是不来,她必然也是不会念着他的,只会高兴他终于离她远远的了。
  李洹越想越觉得吃味儿。
  难受了片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看他,来之前给自己说了什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忘了?
  不过,当真是欲壑难填,人心,总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从前,离她远远的时候,他想,能离得近一点就好。
  离得近了,他又想,要是能时常见面就好了。
  时常见面了,他又想,要是能天天见面就好了。
  天天见面了,他又想,要是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好了。
  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他又想,能睡在一张床上就好了。
  此刻,她就在他身边,他又想,她要是为他生个孩子就好了。
  “好不好?”嘴唇贴在宁绾耳边,柔柔的问。
  回应他的,是宁绾怕痒的一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