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夜深

  李洹站在长公主府大门边的巷子口看了许久,直到唐煜把宁绾抱进了府中,府门关上了,他才收回目光。
  “回来得真是快啊。”李洹半真半假的感慨,“这么快就回到了京城,莫非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么?”
  明理站在李洹身后,没有说话。
  主子之间的事情,他也不该说什么的。
  两人沉默着站了片刻,片刻后,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移向了身后。
  李延站在巷子的中央,半张脸掩藏在黑夜当中,扑朔迷离,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只是,有孤寂与愤怒从他身上缓缓泻出。
  “这么晚了,哥哥还来长公主府门口,是来看长公主的,还是来看那人的,亦或是,来看宁绾的?”李延问,声线平缓,平缓得没有一点的起伏。
  李洹的眸子闪了闪。
  他从明理面前走过,一步一步踱步到李延的面前。
  “喝酒了?”李洹伸手要去摸李延的额头。
  李延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头扭向了一边。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说哥哥今天来了长公主府。我还觉得奇怪,十来年没有来到过的地方,怎么突然就来了。直到后来,又听说,长公主去了皇宫一趟,去见了皇祖母一面,皇祖母就不赐婚给宁大小姐和金府三公子了,我才知道哥哥来长公主府的用意。就是不知道,哥哥是用什么作为代价的。”
  用什么作为代价的,李洹知道,李延也知道,知道当年事情的人都知道。
  李延这明知故问里面,藏了无数心酸凝噎。
  “哥哥明知道当年的事情于我是多大的难堪,除了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是自尊,我都是没有的。”李延走到李洹面前,和李洹面对面站着,两人的鼻尖都快要撞到一起。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报仇雪恨吗?哥哥!我的好哥哥,为什么遇到宁绾,你就变了,你居然妥协了,你放了他回来!就为了让皇祖母取消那场亲事。”李延伸手攥住李洹的衣襟,哭着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用心扎我的心,一刀一刀,鲜血淋漓,你可知道我有多痛,多狼狈?”
  “我知道,如玉……可是如玉,面对,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一直逃避,一直不愿意正视……他不是不能回来京城。”李洹拍拍李延的肩膀,柔声说,“这件事,是我做得自私了,可是如玉,别的事情,没有关系,唯独宁绾,她应该要站在我们这边才对。”
  她有钱财,她有手段,她和我们一块儿,是最好的盟友,只要她真心实意和我们共进退,这天底下,又有几个敌人?
  “我不听!别跟我说什么大计与谋算,我一个字也不愿意听。”李延怒吼一声,一掌把李洹推出去老远,他冷笑道,“他越是喜欢宁绾,你越是喜欢宁绾,我就会越恨宁绾,我恨不得找个机会将她杀之而后快!”
  “我知道你恨她。”李洹背靠在石墙上,低着头说道,“我知道蔷薇院的火是你做的,我还知道,和宁婕约定好的人是你。如玉,你以为的瞒天过海,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委屈,我知道你怨恨,你的伤你的痛我都知道,我不仅仅知道,我还和你感同身受了。这些年,我有没有和你共同怨恨,共同难过!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图谋!”
  “可是你呢!”李洹愤愤然的低声吼道,“你不信我!你怀疑我的用心,你怀疑我有私心!这些我都忍了,因为我知道你伤得多重,因为我知道你这些年承受得有多不容易。可是如玉,我真的不能有一点点的私心吗?我让你不要针对的,只有一个宁绾啊,你却是想让她死。”
  “哥。”李延像是把李洹的话听到心里去了,好像是听明白李洹的良苦用心了。
  他抓着李洹的袖子说,“我错了……我喝多了才会口不择言。”
  李洹看着醉眼朦胧的李延,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延似乎是真的醉了,闹着嚷着要李洹背他。
  李洹无奈的笑笑,蹲下了身子。
  李延笑呵呵的趴到李洹背上,说,“哥,你真好。”
  李洹淡淡嗯了一声,背起李延往允王府的方向去了。
  在路上,李洹说,“如玉,这世间你谁都可以不信,可你要相信哥哥,哥哥承诺你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的。你看待事情,不能只看眼下的,你要踮起脚,伸长脖子往远处看。也许,只有到了那一天,你才会相信我的用心。如玉,你知道吗,最好的戏,就是人在戏中,虚实难辨。”
  李延的脸紧紧的往李洹的贴近了两分。
  他没有答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沿途昏黄的烛光,一点点的照射在李洹的身上,好像为李洹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默默的许了一个愿,他希望,他们兄弟间的情谊,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处境,都不要变。
  檐下的烛光把人的影子拉长。
  夜色,已经深了。
  唐煜一面配药,一面还在嘀嘀咕咕的和宁绾说话,长公主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宁绾唤过蒹葭,说,“你回去宁国公府,让如意公主来一趟,找个理由把我接回去吧。”
  不管她和唐煜的交情怎么样,不管长公主和唐煜的交情怎么样,她和长公主到底是不熟悉的。
  陌生人一样的,她就这样住进了长公主府,不管别人说不说,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终归是住得不舒服的。
  蒹葭点头,出去了。
  唐煜看一眼离开的蒹葭,问宁绾,“蒹葭就去做什么?是不是需要什么东西?我让人去给你准备了送过来。”
  “没什么,让她回去帮我拿件衾衣罢了。”宁绾胡乱的说。
  “衾衣?你冷啊?快去把最厚实的那件大氅拿过来。”唐煜一下子奔到宁绾面前,戳一戳宁绾的额头,说,“师姐,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了,不就几天没见面吗,怎么就变得这么矫情了?既然冷,你为什么不说?”
  “终归是女儿家,就算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到底是脸皮薄,放不开的。”长公主接过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