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谁
“嬷嬷怎地没有去睡?”宁绾问。
“啊?”陈嬷嬷听到声音,明显一乱,她递过手中的手炉,道,“夜里凉,老奴来给小姐送手炉。”
双眼微微红肿,眼中泪花点点,情绪快要压制不住。
她来了许久了。
因为不放心宁绾,等蒹葭和白露歇下,她便又回来了。
回来便听到宁绾房中有靡糜之声,那男子粗俗,满口的浑话。
她是过来人,怎会不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当时万念俱灰,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用手中的手炉去砸死那个男的,她要那个男人不得好死。
她怒不可遏,差点就冲进了房里,手已经摸上了房门,。
却听得隔壁房里传出唐煜轻柔的声音,说,
“你这赖皮,哪有这样走棋的,所有规矩都被你给改了,谁愿意跟你下棋。”
幸好,房里那人不是小姐……
宁绾接过手炉,手炉冰冷,哪有半分热气。
手炉凉了,陈嬷嬷来得大概也够久,自然都知道了。
她道,“嬷嬷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的。”
陈嬷嬷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跪在唐煜面前,磕头道,
“老奴跟过老夫人,跟过世子爷,如今跟着小姐,老夫人走了,世子爷也走了,说到底,老奴只有小姐,老奴只剩下小姐了。小姐若有差池,老奴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老夫人和世子爷。多谢公子护着小姐,多谢公子护着我家小姐……”
言语当中,是失去主子的恐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
一个接一个的给唐煜磕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示她对唐煜的感激之情。
唐煜有些无措。
说起来,宁绾的三个仆人里面,最不喜欢他的是陈嬷嬷,他最不喜欢的也是陈嬷嬷,总将规矩挂在嘴边,又爱唠唠叨叨,不想宁绾离他太近,很是惹人厌。
此刻这样真情流露,毫不掩饰对他的感激,他倒是不知怎么办才好。
“嬷嬷,起来吧。”宁绾伸手去拉陈嬷嬷起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陈嬷嬷的反应有些激烈。
不是说陈嬷嬷不担心她,也不是说陈嬷嬷不应该紧张。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陈嬷嬷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失去,这是再次经历,二者重合,所以愈发如履薄冰。
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唐公子,老奴知道您对小姐好,求您将小姐留在身边吧。”
手还没碰到陈嬷嬷衣衫,陈嬷嬷已然哭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宁绾瞠目结舌,身子僵在那里没有动弹,难得露出一副被雷劈的模样。
唐煜看得想笑,可他笑不出来。
他是明白陈嬷嬷的意思的,因为陈嬷嬷明白他对宁绾的心思,可是当事人不明白呀。
把人留在身边,他倒是想,他巴不得现在就把人带走,可他更怕心意一说出来,宁绾就不愿和他亲近了。
他这师姐,在感情方面最是迟钝,处理感情的方式也最是莫名。
愿意亲近你的时候就像火,加了水都能烧得旺旺的,怎么扑都扑不灭;不想理你的时候像块结了冰的石头,捂化了冰也捂不热石头。
她要是不想和你亲近,可不止不理你这么简单,她会将你从心里从眼里剥离出去,就算你天天在她跟前晃,她也看不见你,也是不认识你。
宁绾倒是不知她在唐煜心里是这样的人。
这个时候,她除了震惊之外,还觉得尴尬。
陈嬷嬷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还是和唐煜说的。
她和唐煜,那可是纯纯的亲情,不是姐弟关系,也是兄妹关系,那番话说出来,却是伤了感情。
“嬷嬷糊涂了。”她说。
唐煜满眼的亮晶晶在听了这句话后消失殆尽,心里顿时钝痛起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不愿意!
这个讨人嫌的女子,打不得骂不得爱不得恨不得,真叫人伤脑筋。
他打了个哈欠,避免说什么。
宁绾却是看着他,关心的问,“想来你也累了,要不要去睡会儿,待天亮了我喊你?”
唐煜摇头,才被人伤了心肝肺,疼得死去活来的,他哪里还睡得着。
宁绾对陈嬷嬷道,“嬷嬷起来吧。”
听明白了宁绾的意思,陈嬷嬷也不再多话,抹一把老泪,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子。
心中哀叹。
这还没回去京城,就有这么多事,要是回去了京城,那岂不是入了龙潭虎穴,再要抽身,只怕是难。
在洛城时候还有鬼算子和唐煜护着,到了京城,谁能护着她家小姐?
她家小姐想要过过太平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三人一块儿进去的房间,陈嬷嬷走在最前,宁绾走在中间,唐煜走在最后。
陈嬷嬷点了烛火,屋中登时亮堂起来了。
宁绾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风吹进来,让房中的靡糜气息消散了不少。
风吹在暖账上,吹得暖账呼呼作响。
宁绾道,“风真大。”
暖账被掀开,男子探出头来,一眼望见窗边站着的宁绾。
窈窕的身姿,精致的五官,只是站在那儿,就成了一幅画。
真美啊,他心道,这就是母亲说的那个绝世美人了吧,果真是世间少有的好颜色,只看一眼,就让人挪不动了。
还有那女子身后站的那个年轻男子,谪仙似的人物,通身的气派,也跟画上的人一样。
好一对金童玉女呢。
不过,他痴痴的笑,再怎么登对也没用,那女子已经是他的人了。
想想被他压在身下的那具女子柔软的身躯,真是销魂。
等等!
男子面上一白。
那美人儿不是在床上吗?怎么突然就跑到窗边去了?
他揉揉眼睛看向窗边,他眼睛没花,那里确实站了一个美人儿,眼神如霜寒冷。
冷风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三分。
他摸向身边,那里确实也躺着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
既然美人儿站在窗边,那么床上的这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