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七章 再见(熊熊和氏璧+)

  迟暮时的汉宫,叫晚霞染透,间或有雪白的飞鸟划破长空飞去,一股语言难以描述的恢弘便扑面而来。
  这就是汉宫啊,是天下的中心啊。
  郭圣通登高而望,心下感慨万千。
  阳春三月,绿意鲜明,花姿婀娜。
  呼吸间尽是花香在发酵,迷得蝴蝶都不知该往哪飞好了。
  她趁着刘鸾睡了,才得空出来走走。
  都说女儿贴心,她还没机会感受一二,倒是有一肚子苦水可以倒一倒了。
  这孩子没有她三个哥哥好养,娇气的很。
  一个不留神,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惹了她不高兴,不哭的人惊慌失措是不肯罢休的。
  只有郭圣通能治得住她,这孩子见了她不管多大的气性总能立刻破涕为笑。
  弄的郭圣通一句重话都说出来,只能安慰自己孩子太小,要想教导也得知事的。
  春风拂面,淡而轻,连发丝都不曾乱。
  天很蓝,云也很白。
  仰头望去,阳光从云层间漫下,晃的人只能眯着眼。
  出来也有一会了。
  她转过身来叫青素,要下了望楼回殿去。
  可——
  眼前的一切忽地迅速消融起来。
  是的。
  消融。
  就如雪化了一般。
  须臾间,周围一切便融成了波光粼粼的看不到尽头的水面。
  她只有身下这一块木板栖身。
  这是怎么回事?
  又做梦了?
  她不禁蹙起眉来,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蹲下身来撩了下水。
  “你又来看我了?”
  水面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郭圣通站起身来,你说你,总跟我过不去做什么?
  若是没什么事,快放我出去。
  一会卫国该醒了,又是一顿哭闹。”
  水面终于有了反应:“你不应该有女儿的。”
  郭圣通唔了一声,忍不住刺了一句:“阴丽华还不该嫁给马成呢。”
  她想起上次见面时,水面提醒她不要以为废后是为了阴丽华。
  便不等水面恼怒,又道:“是怕我当吕后第二吗?”
  她这话没头没脑,也就水面能迅速反应过来。
  水面嗤笑了一声,极为不屑地道:“你?吕后?”
  她也知道相差的有些大了,却还是要脸的很,“只要肯下苦功,我怎么就不能够?”
  水面懒得和她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前世又什么都没做。”
  这倒是。
  郭圣通想了想:“那是为防外戚?”
  这个原因她一早就想过了,知道不可能。
  毕竟前汉便是因为外戚亡国,刘秀如何还会重蹈覆辙?
  她只是想以此了解下前世更多的情况。
  水面听了果鄙夷道:“你就这点见识?
  在他手里,不管是郭氏也好,阴氏也罢,就没有出过一个九卿。
  阴丽华的兄弟后卫尉阴兴和新阳侯阴结交冯衍,由是为诸王所聘请,寻为司隶从事。
  他便惩西京外戚宾客,皆以法绳之,大者抵死徙,其余至贬黜。
  别说外戚,就是宗室诸王,也皆奉遵绳墨,无党势之名。
  至或乘牛车,齐于编人。
  至于你,郭况有什么实权,大舅——”
  似是说到了什么痛处,她忽地止住了嘴,“总而言之,你当你娘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呢。”
  郭圣通心下纳罕,刘秀没有遵守联姻时对大舅的承诺也不至于叫水面如此讳莫如深吧?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发生不成?
  她心念一动,还不等开口,就又听得水面噼里啪啦地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看的更广阔些不行吗?
  怎么就只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呢?
  也不怪我说你没长进,不中用。
  说实话,你还不如我呢。”
  郭圣通叫她训的都张不开嘴,等她说的没话说了刚要开口,陡然又天旋地转起来。
  那万丈水面整个倒扣过来,她惊骇不已,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但又有什么用?
  她一下就被砸翻了,沉进水中。
  她不会水,旱鸭子般地扑腾着,坠的越发快了。
  一时情急起来,竟忘了是在梦中,挣扎的异常厉害。
  她大汗淋漓地醒转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好在她的挣扎都是在梦里,并没惊动什么人。
  她舒了口气,又觉得这么久了卫国还没哭闹有些不正常。
  “青素,青素……”
  她唤道。
  青素很快便进来了,眉目间有些意外:“殿下怎么了?”
  她问:“卫国呢?”
  青素更奇怪了:“公主刚抱下去啊,您怎么了?”
  她愣怔了一下,望向榻前刻漏。
  难怪青素这么说话,原来离她躺下一刻钟都还没过去呢。
  可在她看来,却好似过了几个时辰不止。
  她松了口气,摆手叫青素下去。
  卫国好容易消停会,她也得趁机歇歇。
  当下还是扯过被窝回榻里。
  前世的她叫她不要目光局限,是什么意思?
  放眼天下吗?
  将来会发生什么大事,逼得刘秀废后吗?
  她无从得知是什么样的事,索性便不去费神了,阖眸躺下后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刘鸾把她哭醒,她哄好了刘鸾后开始计较近来朝堂上的变化。
  上月时,刘秀因诸侯王生活奢侈无度,甚为不满。
  却拐了个弯下旨:“……往年已敕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
  其令太官勿复受。明敕下以远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自如旧制。”
  天子都不讲究排场享受了,旁人还能有什么话说?
  有些时候,刘秀也真是别扭的可爱。
  结果,没过上半个月,又下诏令诸王降为公侯。
  长沙王兴、真定王得、河间王邵、中山王茂,皆袭爵为王,不应经义。
  其以兴为临湘侯,得为真定侯,邵为乐成侯,茂为单父侯。
  其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
  后又降赵王良为赵公,太原王章为齐公,鲁壬兴为鲁公。
  以殷绍嘉公孔安为宋公,周承休公姬为卫公。、
  省并西京十三国:广平属钜鹿,真定属常山,河间属信都,城阳属琅邪,泗水属广陵,淄川属高密,胶东属北海,六安属庐江,广阳属上谷。
  刘黄私底下都问她,陛下是不是又读着七国之乱了?
  她当下哭笑不得。
  现下想想,刘秀还真是只顶了张温和好说话的脸,但克制外戚打压宗室哪样没做?
  还不像武帝那般弄得天下惶惶,数王几欲反之。
  其实,暴躁霸道的人还真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样温水煮青蛙的。
  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她望着怀里的女儿,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