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习惯?

  庆幸过后,郭圣通心下又有些不忍。
  这地上虽不凉,可着实硬的很,想必睡得很不舒服。
  他为什么不上床来睡?
  是因为不好意思?
  还是因为看她睡的太实,怕弄醒了她?
  郭圣通心下缓缓流淌出一股感动,她垂下眼帘轻声解释道:“我昨天太累了,在他走后就睡着了,都不知道他回来。”
  这下轮到常夏和羽年愕然失笑,君侯也太——
  唉——
  因为新娘先睡着了,而把新婚夜这么睡过去的,她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总算是不用担心君侯心下不快了,她们还以为是女公……不是……夫人不愿圆房就把君侯赶到了地上去呢。
  却不想是君侯体贴夫人,这般看来夫人虽嫁的仓促却像真是嫁对了。
  之前听说君侯拿先母的玉珏做聘礼,她们心下便对君侯有了些好感。
  如今,这好感更多了。
  她们俩对望了一眼,眸中都流淌出由衷的喜悦来。
  她们说要跟夫人一辈子的,夫人过得好她们比谁都开心。
  心头巨石落地,两人便专心致志地为郭圣通梳妆打扮起来。
  旁人看来都觉得刘秀好,郭圣通心下又如何不动容了?
  只是,她不能。
  那股不安惶恐始终跟随着她,忠诚地提醒着她:她前世便是由此深陷,而后万劫不复。
  可等待着她的究竟是什么?
  梦中透露的前世中,她成为了皇后,也成为了太后,走上了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至高巅峰。
  这么说来,刘秀应该是待她很好才是,为什么她会那么痛苦呢?
  是因为无法忍受身为帝王的他后宫三千吗?
  是嫉妒的怒火烧的她不得安宁吗?
  郭圣通细细回想起来,发现那其中确实有爱而不得的幽怨。
  可是,就这么简单吗?
  不,不是。
  那痛苦分明波及到了她的母族,是因为她的失宠吗?
  不,这好像还不是答案的全部。
  究竟还有什么呢?
  她心底突地闪现出当日冲口而出的那句“皇后也是可以废的”,恍惚间有什么从她心底划过,荡开涟漪阵阵。
  难道她会像武帝元后陈阿娇那般?
  一样的起于政治联盟。
  一样的事后封后。
  一样的有宠。
  又一样的失宠。
  那是不是也会一样的被废?
  可若是被废,又怎么会被尊为太后?
  郭圣通心如乱麻,翻来覆去地也想不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执着。
  又不是今天才想不明白,而是整整七年都身处在这迷雾重重中,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她微微偏过头去,望向窗外。
  明亮耀眼的阳光在梨树枝叶缝隙间跳动着,给满树如雪梨花镀上一圈金色光边。
  这股早春独有的蓬勃朝气是这么令人喜悦。
  她很想她的未来也是这般充满希望的,可她从现在就要学会深锁心门。
  这很难很难,因为她表面上最好还是能和刘秀恩爱有加。
  若是她本身对他了无情意兴许能容易些,可她不是。
  她对他是很有好感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的血也是滚烫的。
  她真的很怕自己两三个回合下来,就迅速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再次陷入到前世的苦痛中。
  所以不管多难,她都要做到。
  她要牢牢记住自己的底线,她不能爱上刘秀,绝不能。
  她转过头来,轻声问道:“君侯呢?”
  常夏忙道:“婢子本来一进来就要告诉您的,君侯用过早膳后,吩咐婢子告诉您,他去跑马场骑马射箭你,午时回来。”
  嗯……
  很好。
  这一上午又不用面对刘秀了。
  听说他昨夜是睡在地上的,这样的新婚夫妻见了面肯定有些微微尴尬。
  而且,说什么呢?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打破僵局呢。
  但现在他出去了,要午时才能回来。
  等着他回来时,问问累不累?想吃什么?
  这局面不就打开了?
  嗯,很好……
  不过郭圣通有些想象不出来刘秀弯弓搭箭的样子,可今非昔比,刘秀早已经不是她印象中那个文弱秀气的刘秀了,而是昆阳一战中以勇猛非常闻名天下的刘秀。
  她要学着适应,就像适应刘秀将来会成为天子一样。
  用过早膳后,她站起身来,披了褙子踱步到庭中。
  这是真定王宫的承明殿,他们要在这住上三天才回漆里舍去。
  也不知道母亲和弟弟现在在干什么?
  不过分别了一夜,倒真是想念的紧。
  郭圣通站在廊下赏了一会花,又看了一会书,不知不觉就磨到了中午。
  她顺利地打开了局面,和刘秀说上了话。
  虽然就两句,但先前的紧张尴尬总算是没了。
  用过午膳后,为了逃避歇午要躺在一起的现实,她主动地挑起话头来。
  “你累了一上午,快去睡会吧。”
  他哦了一声看向她,眼睛发亮的叫她有些不敢与之直视,“那夫人呢?”
  夫人……
  怎么感觉这个称呼又别扭又显老呢?
  她硬撑着笑容摆手道:“我不用了,我昨天睡的——”
  她的话头猛地止住,刘秀那样子分明在说“你也知道昨天你睡的很早啊”。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笑道:“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从来都没有。所以——”
  “噢。”刘秀点头,眼角眉梢间闪过笑意。
  郭圣通莫名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等着刘秀走后,郭圣通长长地出了口气,思考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她以后就再也不歇午了?
  不对啊——
  她为什么这么胆怯?
  怎么好像一看着他就底气不足呢?
  有什么好怕的!
  她以前没那个习惯,现在突然想有了不行吗?
  之前明明还把和他的相处想的还那么艰难哀伤,现实怎么却是这么——
  嗯……一言难尽的感觉啊……
  午后刘秀起身时,郭圣通已经拿了本书倚着窗看的津津有味。
  他见此便没有打扰她,而是也寻了一本书坐到另一边认真看起来。
  见着他来,郭圣通先时还有些紧张,但没一会就重新沉浸到书海中呢。
  很好,这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
  暮色四合时,郭圣通放下书预备愉快地传晚膳。
  这时,刘秀也放下了书,冲她微微一笑。
  她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晚上怎么办?
  啊!
  她可不可以说她突然从现在开始没有晚上睡觉的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