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礼成

  母亲深吸了口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你们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呢。”
  正在此时,常夏在外回禀道:“翁主,武信侯到了。”
  母亲拍拍郭圣通的手,“走吧,阿母送你上车。”
  明明礼成后还是会回到漆里舍来,但这一刻郭圣通真的觉得自己要永远离开家离开母亲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心酸涌上心头,她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地走出的漆里舍。
  灿烂的阳光铺满了庭院,春风拂落梨花。
  身着爵弁玄端服的刘秀长身直立在门口,面如冠玉,眉眼深邃,身姿挺拔,实在是丰神俊朗之极。
  郭府许多侍女都是第一次见他,眸中立时闪现出惊艳之色。
  都说武信侯生的俊,可没想到竟是这般的俊!
  这般看来,倒真是和女公子般配的很。
  人声纷杂中,郭圣通提起裙摆转身拜别母亲后朝刘秀走去。
  她微垂着眼帘,并不看刘秀,只专心致志地往前走。
  她不看他,可他却一直在看她。
  盛妆华服下的她,眉目精致,气质高贵。
  等着娥眉婉转,绛唇轻点的郭圣通走到他跟前,他执起她的纤纤玉手时。那柔腻丝滑的触感,立时叫他喉间一紧。
  脑中有什么轰地一声炸开,他有些微微耳鸣起来。
  周围的噪杂热闹在这一刻都静默下来,他的眼中只能看到她。
  命运真是神奇。
  初遇时,他不过只是一个前朝落魄宗室,她却是真定翁主的掌上明珠。
  按理来说,他们该永没有交集才是。
  可一场重病让他们相识。
  她救了他一命,从此来到他的生命中。
  一次次的相遇交谈中,他由单纯的好奇关心渐渐滋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因为那时,她是有婚约的
  可后来风云变幻,命运弄人。
  他得到了从前想也没想到过的权势,却失去了他愿意用所有甚至性命去交换的至亲血脉。
  或许,唯一能安慰他的,便是他能顺势迎娶她吧。
  手中的玉手忽地用力回握了他一下,他听见她压低着声音催促道:“行礼啊——”
  他回过神来,牵着她给刘旻三拜之后往外走。
  她却忽地顿住脚步,心有所感地回头一望。
  母亲在极力笑着,可脸上早已经是满面泪痕。
  郭圣通鼻子一酸,差点也立时哭出声来。
  她紧紧咬着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绪。
  待得激荡的心绪微微平复后,她回过头去随着刘秀头也不回地离去。
  母亲眼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心下的不舍之意再无法遏制,终是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桐儿……
  她宝贝了十五年的桐儿,就这么嫁人了……
  …………
  郭圣通随着刘秀出了漆里舍,往家庙拜别长辈后登婚车离去。
  上车时,刘秀亲自把上车的引手绳递给她,伸出手去让她借着力登上马车。
  而后,刘秀亲自驾车,围着郭府转了足足三圈后方才驾车往王宫而后。
  到王宫后,刘秀又亲自搀扶郭圣通下车。
  丝竹悠扬中,刘秀对郭圣通作揖请她进门。
  到正堂后,刘秀再作揖相请。
  宫人上前在递过红绸,刘秀和郭圣通各执一端后往里而走。
  行过沃盥之礼后,新人开始交拜对席。
  对席时男西女东,取阴阳交会有渐之意。
  而后赞者扬声请新人行同牢之礼,谓之同甘共苦。
  共食牛肉后,新人合卺共饮。
  最后行的是合床礼,至此婚礼便算基本上结束了。
  按理来说,明日还有成妇礼要行。
  可刘秀父母早亡,抚养他长大的叔母也不在了,想来自然是省略了。
  只需三月后,择日往夫家宗庙祭告祖先即可。
  也就是说,郭圣通现在便可以松一口气了。
  先前不管多么忐忑惶恐,到现在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她是真的和前世一样又再一次成为刘秀的妻子了。
  她轻轻合上眼帘,疲惫至极。
  刘秀轻手轻脚地下了榻,低声道:“我去宴客,你累了先睡一会吧。我很快就回来——”
  郭圣通想到母亲昨夜神神秘秘递给她的春宫图,心下暗自盼望着刘秀喝醉了回都回不来最好。
  母亲原想着女子早嫁生育艰难,是要把她留到十六七再嫁的。
  可如今,一来是刘秀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他本就和郭圣通岁数相差甚大,只怕早盼着膝下有子承继血脉,母亲如何说的出叫他再等两年圆房的话?
  二来则是这本来就是一桩政治联姻,若是郭圣通再没有孩子来倚靠,将来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故此,母亲便没有提那话,只叮嘱郭圣通心下得有准备。
  一想到刘秀要像梦中那样待她,她浑身的血都往脑上涌。
  如今听到他要走,怎么能不盼着他喝得酩酊大醉呢?
  她忙点头如捣蒜,柔声道:“你快去吧。”
  之前谈起婚事时,她还像个要挠人的猫儿一般。
  刘秀还真担心她会在婚礼当日发脾气呢,却没成想她今日会这般柔顺乖觉。
  他真想摸摸她的头表扬一下她。
  但他怕他伸出了手便抽不回来,当下便攥紧双拳转身大步而出。
  听得刘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郭圣通长出了口气仰面倒在榻上。
  啊——
  累死了——
  昨天夜里睡不着,这会却是睡意如山倒般地向她袭来。
  左右屋中无人,刘秀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如先睡一会吧?
  郭圣通脱去鞋袜外衣,扯过锦被很快便睡着了。
  等着刘秀回来时,她已经睡的香甜深沉,刘秀叫了几声都没有叫醒她,想着她辛苦一天了便由着她睡去吧。
  他们已经成婚了,不急在这一时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转身出去盥洗过后才重又进来。
  一片寂静中,龙凤喜烛啪啦炸开灯花,蓦地一声震的人心肝都发颤。
  刘秀怕惊醒了熟睡的郭圣通,本想将其吹灭,可想到人说那喜烛的燃到天明才吉利到底还是作罢。
  他从银钩上放下层层床幔,轻轻躺在郭圣通身旁。
  她的脸离他很近很近,她的呼吸像羽毛般轻扫在他脸上。
  他的呼吸猛地停滞了一下,而后急促起来。
  但想到之前下定的决心,他终于还是克制住自己,翻身下榻抱了被来铺在地上。
  他为这场婚礼自正月下旬一直忙到现在,昨夜更是激动兴奋的久久难以入睡,早也是乏极了。
  是以他挨着枕头后,没一会便也忘却了绮丽情思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