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 父亲(叁)
黑无常虽然还有点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按照他对嬴季的了解,明天白天他就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人在伤心的时候,就该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做完了,那这些事情就没那么重要了。
黑无常觉得自己很少伤心,所以也比太理解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运作,但是只要是真的就好了,反正时间还是会继续。
嬴季用绳子缠住了最后一个鬼,扔进了地府,才对着即将出现太阳的方向舒展了一个身子,也不知道从哪掏了点钱在路上买了味道奇怪的东西,坐在大厦的顶部,一边吃一边说道:“八爷猜到赵乘言具体是怎么死的了吗?”
“没有。”黑无常老老实实地说道,身上也没有伤痕,就算是有病,从外面他也看不出来,想了想之后他问道:“是猝死吧?”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嬴季扭头看着后者,仰头笑出声来。
黑无常对上后者完全扫去了晚上时候阴郁样子的眼睛,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担心她可能是有病,那他也不是医生啊。
嬴季好一通笑才算是停了下来,看着黑无常隐忍不发的样子,将手中的薯片递过去问道:“八爷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黑无常别过头去,相比嬴季,他更像是一个被崔判官教出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想要知道这种不明底细的食物什么味道。
嬴季嘻笑着将包装收了回来,这才看着泛白的天空说道:“我的确是知道他,当然,他跟我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因为十几年前的,算是一场意外吧,让着我知道了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就渐渐的更加不好了。”
黑无常没说话,给自己找了个舒服地位置坐了下去,任凭嬴季在自己耳边叨叨絮絮,闭上了眼睛。
二十八年前,赵乘言有了第一个孩子,女孩,翻遍了词典取了一个赐棠的名字,但是又觉得赵赐棠挺奇怪的,仿佛在叫赵祠堂,就改成了赵棠,他的妻子姓唐啊。
二十四年前,他有了第二个女儿,这次词典翻累了,带回去给了父母,谁知道母亲看到是女孩的那一瞬间就拉下脸,好说歹说,非要起一个什么赵楠,因为招男。
二十二年前,他因为公司建立基金会,来到了福利院,在里面见到了何子鱼,小女孩和赵棠差不多大,脸上带着一道伤口,倔强地站在墙角,任谁说都不理会。
或许是已经有了照顾女孩的经验,他走过去问怎么回事,照顾孩子的小姑娘愤愤不平地说,这小丫头打架上树,还把人家小男孩脸都给划烂了。
他觉得好笑,指了指何子鱼问道:“她的脸不也烂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何子鱼往这边看了一眼,明明只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脸上偏偏摆出来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像是已经看透了生死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熟悉,眉眼之间都让他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将自己身边的人想了一遍,突然发现,这个女孩跟赵棠长得很像,这个发现让他觉得心里一颤,怎么会这么巧呢,这世上发生了这么巧的事情怎么能够不顺从呢?
就像是有时候你突然想吃煎饼果子,但是附近没有地方卖,结果路上正好遇到了新出的摊位,怎么会不买一个试试呢?
这种比喻有点不靠谱,但是赵乘言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样一种心情,自己和这个女孩也太有缘了吧,他根本就没有受到控制,在女孩的面前蹲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子鱼。”女孩回答的很快,就好像是,进了许多次局子的人在面对警察的时候熟悉的问答,就差说出来自己的年龄性别住址了。
但是这真是一个好名字,子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名字就是让他觉得舒服,回去只是跟妻子商量了一下,他就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将她带回了自己家里。
何子鱼是个比她看上去的样子要弱小的孩子,虽然总是摆出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好像她学了十年的跆拳道,谁惹了她就能够将人家打到十米开外一样。
但是事实上去却不是如此,她经常生病,每次感冒必定发烧,咳嗽的时候小脸刷白,好看的五官都拧在一起,好像要咳出来血了一样。
十八年前,赵棠十岁,何子鱼八岁,他有了第四个孩子,是个男孩,家里面开心得不得了,看着一脸虚弱的妻子,他愧疚地陪在旁边,没去看一眼孩子。
这回家里面不光翻词典,还有人找来了算命的,赵棠和赵子鱼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忙来忙去的大人,脸上带着不解,就像是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一样。
“八爷是不是没有想到?”嬴季笑了笑问道:“三个孩子是不是更容易接受一点?”
“并没有。”黑无常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已经变成浅蓝色的天空,成团的云彩时不时遮住阳光,空气里有些闷潮,他冷冷地说道。
嬴季莫名笑出声来,总觉得有些开心,又有些讽刺,从以前活到了现在,受到了更古老的教育的人,却比现在的人更加看得清楚,大抵真的是活得久,知道的就多一些吧。
“这和那个男人的死有什么关系?”黑无常不解地问道。
她只是讲出来了这个四个孩子的来源罢了,就算是只有三个亲生孩子,那一家人想要一个男孩子的心也是没有变过的,那个家庭依旧让人觉得无语,这又和嬴季这么关心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
嬴季正在将最后的薯片倒进嘴里,没有理他,想了好久,他突然问道:“你也是捡来的?”
话刚说完,身前传来了咳嗽的声音,嬴季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我家里的孩子已经太多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