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蓦然(柒)
这人是起义军的头领,耿京,占据山东一带,自然有自己的能力和底气,
辛幼安走到男人面前,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已经被后者抬了起来:“别多这些虚礼了。”
“是。”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开口问道:“不知道在下前几日提起的事情,大人可有思量?”
耿京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自然是考虑过了,只是朝廷上的事情,我们毕竟是不了解。贸然求取合作,会不会……”
辛幼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虽然夺回了山东一带,军队也从不过几万走到现在二十五万大军,若是轻易被朝廷招安,岂不是不光完成不了最初反金的报复,连行军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朝廷龟缩,自然有其不齿之处,但是我们终究只是民间力量,论正规军事训练还有纪律经验,甚至治军的一套方法,终究比不过多年的朝廷,如果能够辅其大军,不光能够为我军带来新的提升,对我们将来的行动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辛幼安劝道。
“你说的我都明白,”耿京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放心不下朝廷……”
辛幼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后说道:“那如果,朝廷能够下旨,给大人一个名正言顺掌握军权的职位,大人是不是就能够放心了?”
“如果这样,自然是好,但是朝廷上的那些文臣,又怎么会懂得国家安邦之策,他们不过只顾着自己的享乐罢了,会认可我们这样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草莽之辈的队伍吗?”耿京依旧心有顾忌。
辛幼安闻言皱了皱眉,朝廷不作为,他又何尝不觉得窝囊,但是目前能够更加快速完成收服中原的办法也只有现在这一个了,他语气铿锵地说道:“当今乱世,有能者自当为上位者,草莽又如何,武可定邦者,断然是朝廷,也没有忽视的理由。”
耿京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但是让朝廷接受他们,依旧不是一个好办的事情,不由得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朝廷纵然不在意黎民战事之苦,被金人掠夺之伤,但是有一样东西,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抛却的,”辛幼安看着耿京疑惑的目光,缓缓说道:“那就是国威。”
“国威?”
“金人一再冒进侵犯,一忍再忍,朝廷颜面何在?”辛幼安转头向着耿京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所以就算是为了所谓颜面,朝廷也一定不会忽视大人以及大人的军功,在趁此机会,利用我们反金几场战事才是他们会做出来的事情。”
耿京放在桌边的拳头微微收紧,听着辛幼安继续着:“所以在下请大人同意,由在下去往临安,劝服朝廷,同意我军辅其大军与金作战。”
金人步步逼入境内,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数十万大军兵临,如今若是再让他们直入腹地,不管是他这山东一境还是整个中原,必然是送至狼口的羊羔,任人宰杀。
况且他不过二十五万大军,又怎么可能轻易与金匹敌,想要收复中原,还是要靠朝廷有所作为才行。
想到这里,他握拳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扭头说道:“好,为了我们之后的大业,那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了。”
辛幼安眼中露出来喜色,语气坚定:“在下,定不辱命。”
小狐狸不明白为什么辛幼安去个临安还要带上自己,只是看这个人日夜兼程,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地问道:“这你这么急,是要去领什么赏赐吗?”
“赏赐?”辛幼安坐在中路驿站的凳子上,扭头看着后者一脸不知世事的模样,扯了扯嘴角说道:“那我的赏赐就是能够更加顺利地拼搏一把。”
“你要去临安,那里是皇帝住的地方?”小狐狸问道,突然想起来这人之前说他要是去了京城就要把自己安置在哪里,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说道:“我不要去!”
“为什么?”辛幼安皱了皱眉。
“我不需要安置,我就想跟着你。”小狐狸瘪了瘪嘴说道。
“别说这种胡闹的事情,”辛幼安脸色沉了下来,缓缓说道:“这种乱世,如果除了京城之中,那还有安全的地方?”
“谁说京城就安全了?京城也有坏人啊!”小狐狸不满地说道,虽然这件事情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
辛幼安被她问得一愣,对着后者有些黯淡下去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说,你觉得哪里是安全的?我便将你送到那里好了。”
这话说来可笑,既然说了是乱世,又怎么会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呢?只是京城,是这个国家最后的一道屏障罢了,只要他尚有一口气在,便不会断送了大宋。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露出来狡黠的光芒,凑了过去说道:“你的身边就最安全啊。”
辛幼安又是一愣,敛下来眸子,藏起来里面所有的情绪,抬眼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严肃,冷声说道:“胡闹,我日后定然是出入疆场之人,又怎么能够将你带在身边护着?”
小狐狸被他突然冷下来的语气吓得一怔,停了一会后低下头来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又不需要你保护……”
“你说什么?”辛幼安没听清这句话。
但是小狐狸去想起来他人对她那些“不要随意暴露身份”的告诫,抿了抿唇仰起头来说道:“反正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尽管安置好了!”
辛幼安权当她这是赌气的话,等到了临安城中,人生地不熟,一切哪里还会由得她做主,只是他却不曾想过,自己竟然真的没能够甩得开她。
绍兴三十二年,朝廷命幼安奉命归宋,封耿京为天平军节度使,使幼安携传圣旨。
辛幼安从临安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慎对劲,只是队伍不过精骑五十人,又实在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在驿站休息的时候看到那个从树上跳下来的浅桃红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