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那个时候的邵青云已经不会很经常的想起雨儿了,也不会在一想起雨儿眼眶下的毛就会湿嗒嗒的呼一圈了。
无邪丢给他一本册子,将他扔进了山洞,在洞口布下了据说一千年才会自动解开的结界。
洞里什么都没有。邵青云很快饿到全身无力,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破除结界。被逼到实在没有没有办法的邵青云开始忍着饥饿耐着性子研究册子。
他在洞里真的是待了很久。
等到他可以幻化出人形的时候,他就明白那结界并不如传说中那样,而是当自己的法术修炼到一定境界时才会自动解开。
邵青云站起身来将莹白的玉镯子套到自己左手腕上,手心燃出一簇火焰将那泛黄的册子烧了个干净。
抖了抖身上的袍子,他迈步轻轻松松的便出了山洞。
欺云山远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万物生长的声音陡然传进邵青云的耳朵里,整个欺云山热闹的不像话。植物抽芽的声音,大型动物弓着身子准备进攻的声音,蝴蝶翅膀在风中扇动的声音,山脚下水流的哗哗声……
雨儿与父亲埋葬的悬崖上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荒草,被邵青云一把火燃尽后还能看到两个微微鼓起的小土堆。
无邪当初最喜欢坐着发呆的悬崖上垂着一帘瀑布,那块大石被水流击打的光滑却仍然坚挺的矗立在原地,邵青云一个跃身便站到了大石上——这里是整座欺云山视野最好的地方。
邵青云不知自己在山洞里待了多久,但他总知道的,那是很久很久。
久到他已经完全认不清欺云山了。
站在大石上他看不到山脚,只看到一片一片的树林和东方升起的一轮红日。
天地显得那样大。比他当初仍是只小狐狸时还要大。
邵青云挫败的站在大石上,水花溅到他幻化出来的袍子上,他下意识的蹲下身来捧了一捧水凑到嘴边。
只觉得入口的都是酒香。
他将那河与瀑布唤作“碎星”,只因那时无邪眼中的泪光便如夜幕里漫天的碎星一般。
无邪不见了,整座青云山没有一个人影。
无邪留给他的,只有一只鞋。他认得那只鞋。
邵青云收拾好心情便下了山。揣着那只鞋。皇帝不是当初的皇帝,朝代不是当初的朝代,欺云村不是当初的欺云村,人世间那么多的面孔没有一张会让他有亲切感。
邵青云说他在那一刻明白了无邪口中的心死。或许很多年以前他的心就是死的了——邵青云想起了无邪的话。
心死之人易走仙途。
邵青云开始一个人在民间游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处处透着虚假。不是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亦不是说高官权臣之间的虚与委蛇。而是这个世界。
像是个假的。
于是邵青云愈加心如死水。
他在民间游荡了许多年。他混迹过朝堂,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厌倦人类厌恶的嘴脸。他参与江湖,看不惯正义之士口中的正义而为所谓魔教力挽狂澜。他在小城之中开着茶肆,亦见惯了人面兽心的黑心人。
于是邵青云开始做一个旁观者,他看着忠臣被冤,看着少女被辱,却从来都是睁着一双淡漠的眸子,冷眼旁观。
很多年后他又回到了欺云山,他觉得他看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无邪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修炼。
像他这样的狐狸修仙顶多算是个狐仙吧,这么多年的游历邵青云已是妖仙界公认的头一个。他自己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快要突破了。
眯着眼回想了一下当初那本册子上的内容,邵青云微微囧了一下——像他这样的资质,到仙界勉强能做个小仙童……
哎哟,好气啊。
可是不能总这么闲晃着呀,邵青云认为自己勉强算得上是个上进的小狐狸,哦不,上进的老狐狸。
然而又是许多年过去,邵青云还是许多年前那个上进的老狐狸……并没有成功的升为仙界的小仙童。
邵青云这就很无语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某一天……
欺云山来了个姑娘,一个穿着大红色裙子的,长相美艳的,眉目间都染着嚣张的姑娘。
邵青云活了这么些年,都没见过这样一位独特的姑娘……
“你是不是想成仙?”姑娘很是自在的在他对面坐下,绕过他身边时裙摆旋出漂亮的弧度。
邵青云点头。
“我跟你讲啊小狐狸,你这么练是没用的,据我所知呢,你现在距离成为仙界的一名小仙童只差最后一步了!诶?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没有,我早就知道了,”邵青云一脸淡定,“最后一步是什么?”
对面的姑娘板了板脸:“这最后一步呢,就是你心尖儿上的朱砂痣。”
朱砂痣?邵青云疑惑。”诶呀,你这个榆木疙瘩。怪不得能卡关卡个一千年。”对面的姑娘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还记的那个叫雨儿的姑娘么?”红衣少女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小心翼翼。
邵青云神色僵了僵,自从回了欺云山后他就再没去看过老邵父女长眠的悬崖了。不知是不敢还是别的什么……
但那两个人却是他这漫长的一生中难得可以记住的人……
邵青云犹疑着对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那她当初是莫名其妙死的你知道吧。那其实呢,”红衣女子朝邵青云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其实她死的那么突然是因为你呐。你想一想你活了这么多年每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是不是都与这姑娘有关?”
邵青云回想了一下,一岁时拦着父亲没杀自己,碰到无邪走上修仙之路也是因为雨儿心心念念的她娘的玉镯子……
好像还真是这样……
邵青云默默的点点头。
“所以其实你要成仙的关键点就找到了哦。本姑娘就提醒你到这里,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啦!”红衣女子很是潇洒的摆了摆手,然后像来时那样不知不觉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