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秦太医先是检查了屋子里的胭脂水粉,接着将昨夜放置在屋内的贡品察看一番,并无不妥。
沈碧君心中犯疑,昨日赵孟吟虽是在她屋子里发作,可未见得就是因她屋内的物件所致。可若真是她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连太医都查不出,便实在让人心中不安。
沈碧君坐在床榻上,时而看着忙于查验的秦太医,时而扫视着屋内的东西,试图想起什么被自己忽视的线索。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幅手抄《心经》。
“秦太医,你看看墙上那幅经文。”沈碧君道。
秦太医走到那幅经文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贴近闻了闻。
“沈常在,这幅经书可否取下让微臣仔细查验?”
如风经沈碧君授意,将经文取下,铺到桌上。
秦太医指尖沾湿将墨汁染下,凑到鼻前,转身对沈碧君拱手而道,“启禀娘娘,恐怕问题出现在这幅字上。”
“小姐,这幅字是“如风话一出口,沈碧君向她摆了摆手。
“什么问题?”
“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这幅字的墨汁中混入了一些催情的药物。”
“是什么样的催情药?”
“此药来自南洋,是用依兰花三色堇等多种稀有珍贵的植物制成,在我朝极为少见。此药十分清淡,用药者仍将此药混进墨汁掩盖气味,可见此人十分谨慎。”
沈碧君沉默片刻,想到昨日赵孟吟的反应,又道,“既然是催情之物,可秦太医倒是面不改色。”
秦太医笑道,“此药的玄妙之处在于,只能催动有情之人,在下心中坦荡,自然不会被此药物所控。”
“你说只能催动有情之人?”
沈碧君与如风二人一时间有些恍神。
***
三日后,大封后宫的折子递到了每个宫里,果然只有沈碧君没有进位份,而郑小仪竟一跃封为正四品淑媛,令宫中之人侧目不已。
这样的结果,令郑妙言自己也是始料未及。因而心中更加惶恐,日日来芙蓉斋作陪。
然而,无论外界多少纷扰,这一墙之内的芙蓉斋却是波澜不惊。
沈碧君每日除了晒晒太阳,就是种花抄经,如同隐居在高山之中的世外谪仙。
时间久了,郑妙言相信这个沈碧君便就是这副与世无争的性子,倒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在沈碧君面前不再小心翼翼,恢复了昔日的俏皮。
那一日,郑妙言旁晚离开芙蓉斋后,如风对沈碧君耳语。
沈碧君眼神中有了几分坚定之色,便道,“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你我今晚便去走一遭吧。”
晚膳过后,如风屏退旁人,为沈碧君稍作梳洗,她妆容清雅,批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趁着夜色踏上了那条鲜有人知的小路。
昔日,宇文歌踏着这条小路而来,如今,她又踩着他的足迹而去。
御书房后侧不远处的一座凉亭在夜色中温婉独立,她坐在凉亭边的长栏上,倚在朱漆立柱边,望着月空发呆。
今夜是月中,一轮圆月当空,如同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沈碧君自入宫以来,唯恐在宇文歌身边做噩梦,因而一直刻意回避着那日的记忆,可望见这轮清明的月,却是不能自已。
她眼角湿润,一滴清泪顺着她有些削瘦的脸颊滑落。
这样的月下美人,却又恰好落在了宇文歌的眼里。
今夜他留在御书房批折子,晚膳之后便一如往昔地在这里散步,就这样撞见了有些哀怨自伤的沈碧君。
他以为那一滴泪是为他而落,这些时日来的怒气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轻轻走去,沈碧君听到了脚步声,猛然回头看他。
这些时日不见,他似乎又成熟了许多,依旧是那样惑人心智的容颜多了几分忧思,倒更加让人恻隐,饶是沈碧君这样的心志,也不免有些心动。
然而她却不知,宇文歌见了她这副模样,心中万般不舍。
大封六宫,却独独没有封她。一番意气之事,却令他有些后悔了。后宫之人想来捧高踩低,暗地里不知又会如何难为她了。
沈碧君站起身来,向宇文歌福了福。
宇文歌故作镇定淡漠地走到她身边,问道,“爱妃今日倒有这闲情出来赏月。”
那么多思念,到了嘴边只是一句疏离的寒暄,当中又带着几分讥讽,彰显了他心中未平的怨愤。
沈碧君倒是带着笑意,只是眼角还残留着闪着微光的泪痕。
两人沉默良久。
宇文歌清了清喉咙,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觉得有些尴尬却还是舍不得离去。
倒是沈碧君一脸清明,她抬起下巴,望着他,“皇上可还生臣妾的气。”
聪慧如她,如何会不知自己在赌气,可她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即便他冷着她,独独不去提她的位份,她都能如此风轻云淡地问一句“皇上可还生臣妾的气”,好像她肯来见他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似的。
宇文歌这样想着,心里的火又烧了上来。“朕何时生你的气了。”
他这样说,并未让沈碧君觉得意外。
沈碧君坦然道,“皇上没生臣妾的气,那便是真的不愿再理臣妾了是么?”
这话又激得宇文歌心中不悦,他正要拂袖离去,却见沈碧君笑眼一弯。
“可臣妾心里还记挂着皇上,只能偷偷来到这儿等着皇上了。”
他微微一愣,并未想到沈碧君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来。宇文歌实在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她时而聪慧,时而又木讷,时而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时而又是没头没尾地说出这样撩拨人的话来,他的心总是随着她的话说行事而跌宕起伏。
“哦?朕还以为,你早就把朕忘了。”
这样的话一出口,沈碧君松了一口气,难得娇嗔了几分,“臣妾有臣妾的不得已。”
她有些垂着头,卷翘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一双眸子含着水若隐若现。
“臣妾已经不是只在皇上身边伺候好就可以的侍女了,后宫之中诸多人和事,臣妾不能不顾及。”
他心中虽已动容,却仍旧有些生气地说道,“那么你就开始攀附权贵?郑小仪,哦,她已经是淑媛了。出身显赫,你为她做人情,倒是情理。”
“郑淑媛出身的确显赫,可是她那个性子,皇上当真觉得我与她相交是攀附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