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赎身

  “皇上,臣有事要向皇上禀报。”
  这宇文歌还沉浸在偷偷出宫玩乐的兴奋中,被刘敏卓这样一叫,不免十分不悦。
  “敏卓,你这么严肃的样子真是不可爱。”
  “皇上,臣确有要事。”
  难得刘敏卓这般认真,宇文歌将思绪从那莺歌燕舞中拉回,“说吧。”
  “皇上,海棠的父亲乃是三年前那件事被牵扯罢黜,双亲因此卧病不起,她才沦落到醉风阁卖艺的。如今双亲亡故,只剩她孤身一人了。臣斗胆纳了一个罪臣之女,还望陛下赎罪。”
  “就这样?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宇文歌摸了摸玉扳指,这玉已经被体温暖的再无凉意,好像从未从他手上离开过一般。
  “唔,那件事牵扯的人数众多,其中缘由也是错综复杂,她父亲不过是被罢黜,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名,你心里不必有负担。”事过境迁,更何况那件事关于国家颜面,如今已无人愿意重提了。
  “谢皇上隆恩。”刘敏卓此时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真正放下了。
  皇宫深处,养天殿外。
  一个瘦弱的小太监在殿门前来回晃着,时不时停下来朝着远处张望,时而捶胸顿足,看见远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差点腿一软跪了下来。
  “哎呦,我的陛下!”那小太监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小允子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出了大事啦!”
  宇文歌一边解着斗篷的锦带一边阔步而行,“什么大事?不就是来了一个刺客被侍卫发现情急之下杀了两个侍女嘛。”
  “哎呀呀,不,不是这个。”小允子跟得踉踉跄跄,话也说不利索。
  “难不成今晚被母后发现啦。”宇文歌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调侃道。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这次真的被太后娘娘发现了。嗨,今儿个皇上出宫的时候,奴才这眼皮就跳得厉害,皇上偏偏不信这个……”
  “什么?”宇文歌收住正要迈进殿门的步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允子。“母后怎么会发现呢?今日召见朕了?不是教过你说辞嘛?莫非你又出什么岔子了?”
  小允子哭丧着脸说道,“哪里有什么召见啊,太后娘娘是亲自来了,现在正坐在殿里等着您呐,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宇文歌差点喊了出来,连忙压低声音说道,“母后今天不是应该在景仁宫忙着明日的事么,怎么会突然来养天殿呢?”
  “哎呦,这小人怎么会晓得呢。”小允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宇文歌。
  “哭什么?”宇文歌又好气又好笑,“到底太后是朕的亲娘,不会把朕怎么样的。”
  宇文歌无奈的摇摇头,怎么身边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还要他反过来宽慰。
  “皇上,那你可怎么说啊。”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放心不会连累你,你就在外面候着。”
  “唉。”给他一百个胆子,小允子也是不敢进殿的,还是乖乖在外面给皇上祈福吧。小允子留在殿外,眼看着宇文歌进了殿内,连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起来。
  “陛下终于舍得回来了。”太后的声音沉稳平缓,在偌大的殿内回荡,宇文歌儿时最是惧怕这样的场景。
  宇文歌默然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儿臣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太后松开捏在眉间的双指,又长又尖的精美护甲从面前划过,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面容。“又是,知道错了。”
  太后的愤怒早就在这等待中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奈的叹息。
  “歌儿,如今你已经亲政,眼看又要册封后宫了,怎么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母后,不正是要册封后宫了么,儿臣才想最后一次出去散散心。”
  “你……”
  “倒是母后,明天就是选秀之日,这几日一定诸事烦身,应当早些休息才是。”
  “皇上这是要赶哀家走了?”
  “母后……”宇文歌碎步走上前去,伏在太后的膝上,如同幼童向母亲撒娇一般,说道,“儿臣不是担心您太过操劳么。”
  “皇上若真是担心哀家太过操劳,就该拿出皇上应该有的样子。你看看你!像什么话!”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哀家今日来本是想问问陛下对明天的选秀有什么想法。”
  “朕能有什么想法啊,全凭母后做主。而且……”宇文歌抬头看着太后,脸上浮出说不明的笑意,“母后心里不是早有人选了么。”
  “司徒之女品行端正才学出众,确实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其他世家小姐倒也有几个不错,若是哪个小姐和你的心意哀家也会让你如愿,只是你总要提前知会哀家,让哀家心里有个底。”
  “母后。朕连这些秀女都没见过,哪里有什么心意可言。”
  “所以皇儿明日更要提起精神啊!莫要留下遗憾才好。”
  “朕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母后还是先回宫歇息吧。”
  当年宇文歌和太后能够回到宫里,的确依仗司徒椎相助,这些年来他在朝中可谓呼风唤雨,如今又要让女儿入主后宫,其心可昭。
  宇文歌又将朝中诸臣在心中过了一遍,对右相态度恶不明朗的朝臣都是屈指可数,只怕再过个十年八年,这大齐就要改名换姓了。
  最令他想不通的事,母后这样聪慧的女人,怎么会如此信赖司徒大人,或者她只是惧惮。每每他私底下想母后抱怨司徒大人无视皇权,母后只会说司徒大人将自己扶持成为皇帝功不可没,还要让自己好好向司徒大人学习治国之道。
  治国之道难道就是拉帮结派除去异己?
  宇文歌深深叹了口气,觉得以后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入秋以来的夜空一直这般明朗。宇文歌披了一件银狐披风倚在窗棂上望着夜色发呆,小时候难以入睡的夜晚他就会望着夜空数星星,数到眼睛都花了,星空都糊成了一片便容易入睡得多。他想起儿时的自己,不免觉得好笑,也不知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会觉得今时的自己可笑,还是会为了今时的自己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