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节:生辰之宴

  吃一堑长一智,琉璃真的不再想着出丞相府,也没再思考怎么去接近赫连礼。
  每日里,苏仲严上朝,她便在书房看书,等先生授课。闲暇时,也会陪苏仲严到府邸名下的各处田产去盘点一下,了解了解今年的收成。
  平日里,悦容把她盯地死死的,生怕她蹿出府邸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其实,大可不必了。
  最初,琉璃不明白为什么苏仲严要她看书,学聪明一点。后来,她才发现,书里许多东西都可以用到实处。譬如有四条路,只有一条是生路,而你需要找到引路人来引路,但你找到的那个人不一定是让你生的人,反而可能骗你入死门。
  人心诡谲,又何尝不是如这生死门?
  琉璃从没想过,朝堂上的人如此奸狡诡谲,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就像在她眼里,不过是私下替王玉裳约见赫连礼,却极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借机挑起尚书府与丞相府的事端,苏仲严极为维护这个孙女,势必会与王尚书斗一斗。雪球滚大了,就得伤人。
  对于窥窃的人来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是乐哉!
  慢慢地,她似乎能明白,为什么当初将军府会在一夕之间,惨遭灭门。当初,爹爹或许就是输在不懂朝堂的尔虞我诈,只晓得沙场上骁勇杀敌。被人背地摆了一道,不自知!
  她必须静下心来,忍住自己的急不可耐。否则,赫连礼起疑心,还可能会连累整个丞相府!
  就这么,晃眼一过,已是数月。
  窗边,那株桃花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株绽放的白荷。似含羞的姑娘,藏在花瓶之中,只是孤零零显得孤单了些。
  “悦容。”琉璃搁下手中的书册,用书册拍了拍桌子:“那株桃花呢?”
  “小姐,那株桃花的枝桠早凋了。”悦容呶呶嘴:“喏,都已经入夏,荷花正开着呢!”
  琉璃皱皱眉,那夜送桃花的人似乎再也没来过。
  琉璃不禁好笑地摇摇头,许是闲得慌了,竟然会好奇起那人是谁来。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在半夜送株桃花给苏馥儿?最近,她已经旁敲侧击地向悦容打听了许多苏馥儿的事情,可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或许,连悦容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砰!”外面突然一声炸响,随之便是一阵噼里啪啦地爆竹声。
  好像,是谁在放烟火?
  “呀!”悦容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便立即欢喜雀跃起来:“今儿个是七夕!”
  “七夕……”琉璃因着这两个字,心陷入沉思。
  原以为,重获新生能火速为将军府报仇,如今过去了半年,却赫连礼的一根汗毛都没有捏到。她,实在愧对满门……
  “小姐忘了吗?三日后,便是您生辰了呢!”悦容提醒着,嘴里呱呱呱地道:“老爷昨儿个就吩咐了,明日过后要张罗起来。请客的帖子发出去,食物要精细,要好好给小姐操办操办,热闹热闹。”
  对啊,她似乎忘了,苏馥儿要满十岁了。这在大户人家,子女满岁是大事儿,更何况苏仲严只有苏馥儿这么一个血脉。
  当时,她还约了容成墨来参加生辰?
  “容成墨有收到帖子吗?”琉璃问。
  “墨王爷?”悦容乍一听,也不确定:“兴许,是有的吧?”
  “去问问,若没有,便递张帖子过去。”
  “可是……老爷怕被人说道,只请了各府的小姐和公子,并没有邀请朝中大臣。”悦容有些为难。如果老爷没有邀请墨王爷,私做主张,是不是不妥?
  “墨王爷并不在朝参政,递过去也无妨。你不放心的话,便先去问问老爷,他若同意了,再递张帖子过去。”琉璃知道她所担忧的,毕竟,被人道结党营私,传到皇上耳朵里或许就会变成图谋不轨。
  历代帝王,最见不得底下官员结党营私。巴不得臣子内斗不断,互相制衡!
  容成墨不上朝参政,不过是一个没有封号的闲散王爷,不至于被人捏住话柄。
  悦容如此也安心了:“那奴婢先去问问墨王府有没有收到帖子,若没有,奴婢再去请问老爷。”
  是夜,璀璨的烟火持续了两个时辰。
  七夕,是那些年轻男女的好日子,与她这十岁的女娃娃,毫无干系!
  三日后。
  宴席开,丞相府的门前,停满了各府邸公子、小姐们的马车。不过,却不见半个官员的影子。大家显然都明白苏丞相避嫌的意思,连各府送的礼也是女娃娃喜爱的物什,并没有什么太过于昂贵的东西。
  但是,京城中的富家子弟,又怎会出手寒酸?随随便便一件,也是一户人家月余的起居饮食……
  琉璃坐在主位上,看着一个个鱼贯而入的人,那些人的脸上写满了笑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与她攀谈得上两句。大家送了礼,就各自找了熟络的小姐、公子闲聊,像是只等开席后,用完吃食就散去。
  琉璃心中暗叹苏馥儿的不受待见,但也明白,不能全怪他们。毕竟,一半原因是苏馥儿背后有个苏仲严,不敢太过接近。另一半,则是她的说话声音太骇人了。只要她一开口,他们的目光就会停留在她颈项的束带上,好似要穿透束带一窥究竟般,叫她索性也就不说话了,只是笑容示意。
  如此,又有谁能与她多说上句话呢?
  书房内。
  苏仲严端坐在椅上,听着管家嬷嬷的来禀,猛然将手中的书册子掷出去:“老夫请他们来,是叫他们让老夫的馥儿开心,好好过个生辰!他们倒好,就这般冷落着老夫的馥儿?”
  苏仲严气得吹胡子瞪眼。
  管家嬷嬷赶紧为他送上茶,让老爷子消消气,开解道:“小姐历来便没与那些个公子、小姐接触多少,老爷的名字在那儿顶着,旁人只看得见老爷影子,哪儿顾得上小姐?加之,小姐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京城里早传疯了,他们此番能来,已是不错。”
  苏仲严冷哼:“馥儿呢,有何反应?”
  “小姐显得有些无趣。”管家嬷嬷如实禀报,复想起什么般,缓缓道:“安瑞王,已经回京了,此时正往丞相府来……”
  苏仲严撸一撸胡须,思量着什么。
  复重新拿起一本册子,边看边道:“总要她自个儿学着去处事儿了,你我管不了许多。”
  如果人情应对这一块儿她都拿不下,他又能帮得了她什么?以后嫁入夫家,不能帮衬夫君,迟早会被他人所取代。孩子,总要学着长大。就如雏鹰初学飞翔,老鹰也总会放手一搏,将雏鹰推下悬崖。如果雏鹰不奋力拍打翅膀,那就会被活活的摔死。
  奋力挣扎,才能获得生存的机!
  “可是小姐才不过十岁。”管家嬷嬷不忍心。小姐这么小,就要学着处理这些,未免太早了。老爷,以往是绝不可能让小姐沾染上这尘世半分浑浊的……
  “绿菀。”苏仲严眯了眼,沧桑的眸子里暗藏汹涌:“你对老夫有什么不满?”
  管家嬷嬷心中一颤,诺诺道:“不敢。”
  她服侍了苏仲严数十载了,她知道,但凡是他决定的事情,就容不得旁人介入。独断独行惯了的,又如何听得进他人的意见?
  绿莞弯腰倒退着,退出了书房。
  “果真是活了!”厅堂上,一个冷漠地声音突兀响起。
  琉璃顿觉如坠冰窟。
  循声望去,褐色的大门处立有一位翩翩公子,只见他手中折扇轻打,居高临下。剑眉星目,那双如黑曜石的眸子,好似千年玄冰打造,只需一眼,便足以让人觉得冰冻三尺。
  “死了好,你这女人,活着也没用!”
  她,认得他的声音!!那日棺材中,听见的那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安瑞王吉祥。”众人皆福身见礼。
  随即,琉璃也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强装镇定地福身见礼:“安瑞王吉祥。”
  容成解挑了眉尖,盯着琉璃道:“馥儿可大度不少,以往都不肯唤本王的。”
  “以往是馥儿不懂事儿,还请王爷见谅。”琉璃紧紧拽住双手,这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连话都说的有些颤音。
  她不知晓他与苏馥儿之间的事儿,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身体,在本能的畏惧那个人。
  “起来吧。”容成解也不细究,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大概也猜到了苏馥儿为何会孤零零地坐在主位:“今儿是苏小姐的生辰,不是本王的生辰。都盯着本王作甚?难道本王记错了,今儿个该是本王的生辰?”
  众人一听,赶紧收回目光。心中鼓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馥儿不是最讨厌安瑞王吗?怎么还邀请了他?更可怕的是,安瑞王居然出席了!
  苏馥儿,自然是没邀请他的。
  “这是我家王爷送苏小姐的生辰礼。”容成解的奴仆捧上礼物。
  “多谢安瑞王爷。”琉璃尽量抚平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