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这是一处山腰避风坳地,大概是没有寒风,长出了绒绒的青草,仿佛是一席草毯,午后的太阳淡淡披到人身上,也不觉得冷。
  连曜放下宝生,亲抚着她的刘海,吻渐渐深入,滑下了宝生的颈部。宝生从未经历****的事情,此时被连曜紧紧抵在土堆上,撩起了奇异的悸动,一面竟渴望着亲密亲昵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又是害怕他看轻了自己,但更多是自责。很多人的影子在眼前晃动,父母,谢睿,程雪烟,各种幻影交叠在一起,各种声音在耳边晃荡,一时万念聚集竟有些眩晕。
  腿脚一软,人便撞到土堆上,触碰道背上的伤口,“哎呦”一声,此声被连曜听来却觉得如同软语娇嗔,不由得心神激荡,神智迷幻,下意识强行微微变换了位置,压抑着喘息将手探的更进。
  宝生急了,胡乱推开连曜,连曜一把反手禁锢宝生的手,宝生不肯,连曜唰的抽了腰带反绑了宝生的双手,宝生吓到了,哀哀道:“连大哥,不能这样的。连大哥,我背上痛的厉害。”
  情急之下隐隐红了双眸,连曜还是不让,反推了宝生的头重重按到土里,一把掀开裙摆,解了自己的盔甲就压下去。连曜双眼通红迷离,宝生吓的哭起来,一口咬到连曜的肩。
  银牙之下,连曜被哭声惊醒,方醒悟自己鲁莽造次了,放开了宝生转身过去,轻轻平复了气息。方转过来扶起宝生查看伤口,只见本来收了血的伤口又开裂,血污沁出了小袄,染成了刺目的一块,面颊也沾满了泥土。连曜心疼之下,又有些诧异刚才的情动,想来刚才冲破封穴,蛊毒运行周天,情动之下,蛊毒竟有催情的作用,催情之后就是剧烈毒发,实在是惊险至极。
  刚才当着宝生的面,不齿向谢睿索要解药,此时却深陷险境。
  连曜沉沉道:“宝生,我。”也不肯说自己是被蛊毒迷糊了心智,见宝生衣衫有些不整,便说不下去,默默帮忙将宝生衣襟系上,却被宝生一把推开。
  事出猝然,宝生有些说不出的惊恐和难过,低了头别了裙带和衣襟。连曜不敢看她,偷偷退到一边,颓然坐了下来,只觉得体内血脉仍然狂躁,连曜少有的怒火,操起长剑就对着自己的手掌一划,掌心割裂,鲜血喷涌而出,洒遍了土堆。
  瞬间清爽了不少,连曜顿时明白过来,这蛊可随血脉流荡,也可随血流而出。又割开几道深深的血口,垂手而坐。
  宝生一时也不敢看连曜,过了很久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转头看过,只见草毯竟被染红了大片。再望上看,连曜直身打坐,双手摊在地上,没有一点生气。
  宝生不敢靠近他,又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小声唤道:“喂,喂。”
  连曜正在运行周天,想将蛊毒排尽,隐隐听到宝生的呼唤,却不能答话,只是游离于静默之中。两人相对而坐。
  远处踏踏来了一马,待走近了,却是褴褛衣衫的江城子。
  看到江城子,宝生突然有了种情绪的释然,虽然师父不是父母那边亲昵,可以任意撒娇,不能拉着江城子的衣袖哭鼻子,可在这世上,除了老太太,也只有江城子与自己有种割舍不断的亲情,那九年的时光是江城子看着长大的,那样最温馨的回忆在此时顿时变成了宝生的感情重心和凝聚,在这天涯之角,宝生如同溺水的人紧紧拉住这根牵挂不肯再放松。
  江城子本来独自镇守西线峡谷,不出所料,安世荣余部听得黑龙崖被湖水倒灌之后,仓惶向西逃亡,一举被江城子网住,方得知连曜深入险境。交接了安世荣之后,于是急急向黑龙潭折返。路上遇到舒安,却说前脚连曜带着宝生先走。
  江城子扫了一眼连曜,知道他在运功疗伤,不可打扰,便上前一掌拍上连曜的大椎穴,暗运内力催功相助。
  本来江城子仗着自己内力雄浑,想帮连曜疗伤,搭手之后大吃一些,发现连曜已经自闭经脉,方知连曜刚才情形紧急,使了最狠的一招。自闭经脉便可肃清蛊毒,但血脉流失,内功要丧失近半。江城子退了手掌,暗叹一声,见宝生也精神萎顿,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些暧昧之事,可自己是个出家的道人,不方便询问,便对着宝生说:“我带你先回营地,着人来护他便好。”宝生仍然不舍连曜,却又不敢靠近,急的不知所措。
  江城子很是冷静:“他没事的,你在这里反而会于他运功不利。走吧。”说着说着拉过宝生上马。
  宝生看过连曜,见他虽然没有回话,但嘴角微扬,似乎做了肯首的姿势。
  待江城子和宝生赶到安庆草坝大营,因为打了胜仗,不再担心敌人偷袭,将士们已经搭起帐篷。江城子安顿宝生和自己住了一顶帐篷,又着人烧了热水,让宝生洗漱。
  宝生身上有伤,动作并不方便,又不敢浸湿伤口,便略略搽拭了便睡下。这一路惊心动魄不能回想,而断了谢睿的念想,自己也是如此难受,连曜直到半夜都没回到驻地,宝生听得江城子呼噜渐起,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夜里渐渐下起了春雪,脆蹦蹦的砸到帐篷上,落下些细密的黑影。
  突然听到帐外车轴骨碌的声音,宝生转头看去,帐幕上隐隐有些火把的跳动。
  宝生披了衣服就跳到地上,随便套了双鞋就奔出去。
  只见主帐前,一众将士密密实实的拥着一架宽大的马车,人墙排的牛高马大,宝生想凑前也寸步难行。只能眯着眼睛掂着脚丫从人缝中偷看着光景,愈发觉得这马车熟眼。
  左边一人,宝生一看确是陈彤铎,只见他下了马,弯腰将马车撩了帘子,一阵衣衫窸窣的响动,一位艳丽女子披着红狐大氅,紧紧扶着连曜小心跨下马踏。
  只见她面色素净,眉头紧皱,未着妆容,头发简单挽起,只叉一簪子。即使这样,这些久经沙场军纪严谨的将士还是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
  宝生一眼就认出,是程雪烟。远远的,就闻到她身上那阵幽幽的甜香。程雪烟每每走动,便如仙子移步。
  宝生心中一沉,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程雪烟扶着连曜进了主帐。主帐中篝火晃动,人影飘动。
  宝生就呆呆站在帐外,盯着帐幕,看着好似雪烟帮忙连曜洗漱,又扶着他睡下,吹了灯去。
  四周复归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巡逻的列队奇怪的看着这个女孩披头散发的呆立在雪地里,为首的百总上前拍了拍宝生的肩头,宝生方回过神来。
  百总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姑娘,下雪了,冷的厉害,是哪个帐子的,回去吧。”
  宝生低头才发现出来时候只是套了双布靴子,时间久了被盖上了雪沫,雪水灌进鞋子,冻的不出感觉了。
  宝生低低的“嗷”了声,紧抽了身上的衣服,缩着肩慢慢踱步回去,每走一步靴中的雪水便挤出来,宝生茫茫然地抬头望了望有些灰色的天际,喃喃的说:“下雪了,爹爹,你在哪里呢。”
  掀了帐门钻进去,江城子却起了床,点了几只火烛,烧旺了炭火,见宝生回来,只是不动神色道:“先烤烤脚吧,烧了羊奶,热在锡壶里。”宝生嗯了声,默默坐下火边的蒲团,拔了湿掉的靴子,光了脚杵在地板上。
  江城子自己却拿起一袋酒囊,仰头喝了一口,啧了一声,也注视着火光:“以后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宝生心里默默的念叨,以前的打算只是守着爹爹,过两年也许嫁个普通人家,可现在父亲没了,连曜是自己的打算吗?宝生愈发没有底气,垂了头去。
  江城子又吱了口酒,语重心长道:“若是暂时想不清楚,不如跟我回淮南一段日子,以前让你进了道门,你父母不许,现在你觉得如何?我看你资质不错,小时候就想教授你武功,但你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我不敢教的太多,现在便可尽数传你些。”宝生倒了杯羊奶,暖在手中,随师父进了道门,倒是个不错的道路,可是连曜,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江城子道:“宝生,反正你也没想清楚,是进入红尘还是入了方门,或者一早我们安葬你的父亲之后就先行离开,随我去四处游历一番再说,散散心就想清楚了。”
  宝生还是想着连曜,他说程雪烟和他没有关系,但今晚两人同住一帐又是如何,他对自己用强,是不是对雪烟也是如此?胡思乱想之下,傻傻的撒泼了牛奶。
  再也想不清楚,又不敢去看一眼,心里翻腾的搅动。只闹了一夜,宝生头疼的厉害,想出去取水洗把脸。
  听得帐帘一动,一人盈盈的钻进来。宝生挑了眼睛瞪了她一眼,脑袋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