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中原会战(三)
范城的城头到城下,浓烟滚滚,厮杀声亦旧不绝。
廉颇站在城下的不远处,脸上的表情看着很是平静,但是内心却是焦灼万分。
南下偷袭范城,之所以是一步险招,重点在于范城能不能尽速攻取?
在范城的周边城邑,不是没有燕军。
因为帝丘城下大战的原因,此时在范城的周边城邑,也都有大股的燕军驻守。
范城北部的莘邑(今山东莘县)距离范城百里之地,有燕军的两个预备役师;东部的顿丘(今河南清丰西南),有燕军的一个预备役师,距离范城更短,只有七十里地。
更不用说范城西部的戚城(今河南濮阳一带),则是驻守着燕军陆军正规军第十二军的一个师,距离范城的距离也只有百里出头。
廉颇之所以要拿下范城,就是因为范城是扼守齐、卫两地咽喉之所在。
范城一旦被赵军攻取,不但能切断燕军前阵主力与后方的联系,也可以让范城四周的燕军“英雄无用武之地”。按姬康的话来说,就是“百万大军当中,取上将人头”。
如果范城久攻不下,赵军就非常被动了。
廉颇用兵,自然非常老到。
在攻打范城的同时,也派出少许兵力,监视着周边城邑燕军的动向,甚至有着“围城打援”,吃掉燕军周边城邑援兵的计划。
让廉颇感到意外的是,据探马来报,莘邑、顿丘、戚城的燕军确实已经汇聚,但并没有单独增援范城燕军。廉颇知道,这是范城周边燕军,在等待后方援军的到来。
范城不远处的一处丘陵之上,几个穿着普通衣服的人,此时正举着手中的望远镜,朝范城方向遥望。
为首的一个人,看着正在范城激烈交战的双方,良久才感慨道:
“我燕军守军威武,真是没有想到,廉颇老贼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来偷袭范城。马上向王石将军发出信鸽,就说范城还在我守军手里,让我援军急速来援。”
旁边一人应声,走了下去。
“队长,标下看范城南城没有敌军,愿到前方一探究竟,看能不能进入到城内?”
这时,旁边有一人对为首之人建言道。
“嗯,去吧。小心一点,不要让赵军发现了。”为首之人思索了下,答应下来。
“标下明白。”刚才建言之人答道。
这人走后,为首之人抬头看了下天空,叹了口气,对丘陵上剩下的几人言道:
“唉!我赵国的情报分局这下惨了,居然没有侦察到,赵军这十万大军南下的动向,回头还不知道要被总部如何处置?”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道:“不知我帝丘城的前阵主力大军,现在如何了?”
帝丘西边的联军大营之地,方圆数十里地内,杀声鼎沸。
双方的大军已交织在一起,变成混战了。
天色已大亮,双方混战的状况,已非常清晰。
在营地外的一处小山坡上,燕军主帅乐间又发出一道命令:
“再派一旅步兵,结阵投入联军营地,把前方的联军给我包围起来,一举歼灭。”
号角声起,令旗舞动。
顿时,又有一个旅,三千多人奉命前行。
行军鼓“咚咚”敲起,这个旅的全体官兵齐身站起,一起把头盔上的面罩放下。伴随着鼓点,这个步兵旅踏着整齐的步伐,朝前方缓缓而去。
仗打到这个程度,做为联军主将的赵摎与燕军主将乐间二人,都知道,双方大军到了现在,都已没有任何的退路,都不能后退一步。
否则,谁敢后退,己方的大军就会马上崩溃。
在这个时代,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因为受到传讯和指挥的限制,战斗打响之后,双方的主将对投入到战场中的军队,皆没有办法具体指挥了。
一支军队投入到战斗当中,要不击败敌军,要不自己土崩瓦解。
所以这个时候,后备军团的使用,就异常的重要。
从山坡之上望去,这支三千多人的燕军步兵旅,整齐向联军的大营之内逼去。
滚滚的钢铁洪流进入到联军大营,汹涌波涛一般,狠狠地撞向了一处结阵的秦军之处。双方将士厮杀的声音,顿时响起,连成一片。
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填上,双方大军混战,没有那么多的妙招,就是力量与意志的拼搏,就是看那一方将士的鲜血先流尽。
联军的一处高台之上,主将赵摎满身血迹,双目充满了血丝,注视着前面两军混战的场面。看到许多秦军将士,因为武器装备的差距,倒在了敌军的兵刃之下,心若刀绞。
兵法云:久战不乱,损而不溃。
又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治如阴,动若雷霆。
这些句子是对混战中的燕军,具体写照。
赵摎已经非常明白,燕军此番决战,就是以性命换性命,以损失换损失,采取的是兑子战术。这种战术非常简单,又非常奏效,但是也非常的残酷。
我就是这么堂堂正正的压上去,不是敌军崩溃,就是我军大败。
至于死伤多少人,已不在主将考虑范畴之内了。
从半夜厮杀到现在,双方的损失,此刻已经一目了然。
联军的左右两营,状况不会比秦营好到那里去,只能更坏。
就是现在的秦营,所预留的后备大军,也不到三万人了。
在联军的营地之外,还有大批的燕军排列整齐,尤其是燕军的骑兵部队,此时最少还有一个完整编制之军,准备投入前方的战斗。
而联军此时,几乎全部的兵力都投入到战斗中了。
面对燕军这种结阵列队,堂堂正正的打法,目的就是消耗联军兵力。其后,必然会让骑兵部队发起冲击,一举而歼灭联军。
赵摎心中看得很清楚,但是此时已经无法破解。
“将军,当下该如何处理?”
秦军当中,能征善战之人很多,看到己方处于劣势,朝赵摎问道。
赵摎的眼睛闭了起来,过了一会,又睁了开来。
仰天大笑,厉声道:“本将身受王石厚恩,无以回报,当下,唯有死战耳!”
秦军许多将领也知道目前两军混战的状况,后撤已不可能。
一起躬身对赵摎道:“愿随将军,为国死战。”
赵摎看了下秦军的众将,下令道:
“我军这三万多后备大军,此时不能再投入战斗,要防备燕军骑兵最后的冲击。传我将令,到后营之中,把运送粮草后勤的数万民众,不分男女老弱,皆发给兵刃,让他们投入到战斗中来,以此来消耗敌军。”
这道命令可以说是没有“人性”,秦军众将一听之下,皆露不忍之色。
赵摎看了看众将的表情,眼泪也流了下来。
“各位将军,此罪由我赵摎一人承担。告诉这些父老乡亲,是我赵摎对不住他们。此战过后,不论成败,我赵摎皆自裁,给他们谢罪,去地下忍他们责骂,尽速……尽速传令去吧。”
“诺。”一将领命,朝后营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从秦军后营之处,传来众多民众的哭泣喊叫声。
在秦军督战队的督促之下,秦军后营的数万民众,都被逼着朝前方两军混战之处而来。这些民众没有铠甲,有人甚至是赤手空拳,哭哭啼啼朝前方而来。
在山坡上的乐间,以及众多的燕军将领,在望远镜中,皆看到了此种情况,全部牙呲俱裂,目瞪口呆。
有将上前,对乐间问道:
“将军,秦军把民众投入战场了,我军该如何应付?”
乐间气得是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
“这肯定是联军主将赵摎下的命令,此人,简直不当人子,是个畜生,他必会遭报应的。此战,事关我军的生死,也事关我燕国的生死,我等……我等没有任何的退路。”
说到这里,双眼闭了起来,话音迟钝但异常清晰地下令道:
“敲击战鼓,传我将令,谁……谁敢……阻拦我军,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