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娇气

  为什么对于他来说想要的,曾经拥有的,想要的,为什么就那样艰难呢?
  他记得她的笑起来的样子,记得她编贝一样的牙齿,记得她生气的样子,记得她暗自窃喜的样子,记得她倔强的的样子,记得她不知道的那些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可,也只是记得而已。
  “记得”除了能让他伤心以外,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记得”拯救不了他疼得不能直视的心,“记得”只是让他认清楚现实的残酷。
  他想要“忘记”,可是只有“记得”。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如果真的是死去到还好,“今日生”?笑话,今日怎么“生”,就像是现在他明明看到太阳也不觉得是温暖的,明明满眼花团锦簇却是凄凉的。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犹记得这首歌当初是何种悸动,犹记得她浅笑的温润。他们本来就是彼此不分的两人,如今倒像是隔着天堑鸿沟。
  他本来是应该不在乎她的,应该听她的以后再也不要有希冀。可是在听到她受伤住院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只是没人给他机会,他空有一腔殷勤却没处放。
  他终于明白她既不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也不是他心里的一抹月光,更不是一颗朱砂痣。而是长在他心底的一颗种子,从遇见她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慢慢的在心里发芽,生长根须。然后那千丝万缕的根须慢慢的沿着心脏位置延伸开来,触到更深更阔的位置,根深蒂固到什么地步轻易不知道的。直到有一天这颗种子变成的禾苗被人拿去,那些细小的根茎仍旧留在原来的地方。跟着他一起腐朽成灰。
  手贴在心口位置,那里是如何也好不了了。
  李芳菲见何韵脸色不太好,她说,“韵韵……”
  何韵摇摇头,想笑,可是怎样都笑不出来,平日里要是温立涛朝着她发难她还能装装样子,假装自己不在乎。假装自己还能忍受,假装自己为了孩子。可是今天任由她怎样强作欢颜,都无法达到那种大方贤惠的效果。
  她知道症结在哪儿,李芳菲的话,温立涛的话,让她心里像是有股火苗在窜。如果真是东窗事发,那么……那么她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的世界肯定会分崩离析。
  心里一阵恐慌,一阵难过……如果真的要她付出代价,那么是不是有点大了点。买凶杀人是个什么样的罪名,就算是她对法律一知半解也知道此时非同小可。
  “妈妈……没事,我只是需要缓一缓……”何韵低垂着眼睫,她不敢看李芳菲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此刻脸色一定很难堪,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么恐慌也怕会被李芳菲看出端倪。
  她撑着桌面站起来,身形晃了晃。
  李芳菲赶紧扶住她,“你这个孩子哟,可见怜的……”
  何韵如果是以往听到李芳菲用这样痛心的话跟自己说,还会说上两句,这个时候她连摆手都不能。“我先上去一会儿。”
  “好,我这就送你上去。”李芳菲托着何韵的手臂。“小心一点……”
  何韵一回到房间,等李芳菲出去了,她拿起手机就给许玲打电话,“妈妈,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回去?”
  许玲本来在屋子里跟人学煲汤,家里新来的厨子是广东人,广东人信奉养生之道在靓汤,所以这个广东厨子也煲得一手好汤。许玲正打算晚上在何坤面前露一手。
  她正在兴头上,不想这边还在问火候问题,佣人就来说何韵的电话来了。何韵几乎每天都有跟她有通电话,只是这个点何韵一般都是应该吃完午饭在歇午觉。
  她听何韵说的有气无力,“睡不着你?”
  “我想你了妈妈,特别特别想……”她很怕,很害怕,怕下一秒就身陷囫囵。怕来不及!
  “娇气,不过你要是过了的话,今晚可是有口福的了。妈妈正在学煲汤。”许玲兴高采烈的,“其实呢,妈妈只是想让你来给我把把关!我这就叫人来接你。”
  “妈,你来接我,好不好?”何韵心里难受,实在是没有勇气走出这个房子,走出这个给了她很不好回忆,又曾经寄予了很大希望的房子。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这家的女主人,以为没有谁比自己在这个家里更合适,以为只要成为温立涛的妻子跟孩子的母亲就能俘获他的真心。即使是后来发生了很多的不愉快,她想自己都能够坚持到有天他会发现她的好,发现他想要的其实她也能够给予……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这真是作茧自缚。
  在这个家有谁会在乎她是不是真心愿意做一个小女人,有谁在意她真的伤心了……她不过是李芳菲眼里的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不过是被何凌霄好一些的儿媳选择,因为她是现任何家千金。她在温立涛眼里算什么呢?她总算是弄清楚了,不……应该是认清事实,她不过是他眼里的绊脚石跟垃圾,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妈妈没空啊……”许玲肩膀夹着听筒,这手上还有少许淀粉。“我马上就叫人过来。”
  “不行,妈妈你一定要过来的。”何韵从来没有过的固执。
  许玲小小的诧异了一回,自己的女儿从小省心不说,也没有这样娇气又任性的时候,最多撒撒娇也是点到为止。
  “韵韵你怎么了?”许玲感觉到自己的脖子都要僵掉了。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来。她以为是温立涛又怎么了。
  “妈妈,我……只是很想你,你一定要来接我。”何韵有气无力的说。
  等挂断电话,她开始收拾一些紧要的东西。找来一个大袋子,一股脑儿放进去。
  在收拾好了以后,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看着鼓囊囊的行李袋,一阵苦笑,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
  ……
  何凌霄正在跟杨瑾维打游戏,两人肩膀挨着肩膀,手上各自拿着遥控操作,连彬敲门进来就看到两人挨得很近盘腿坐在地毯上,那气氛明明是游戏里的厮杀,现实里却又怎么看怎么和融。现在门外的情形让他不得不打断他们,“杨先生,杨董事长要进来。”
  杨瑾维权当做没听见,“何凌霄你还说你以前怎样怎样风光,我都已经很手下留情了……你这个成绩……”
  何凌霄白他一眼,“都说了,是以前,你也说是以前。”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以前也不怎么玩儿的。”杨瑾维笑微微的看着屏幕,嘴角那一抹笑容让他嘴唇微勾,淡化了他下巴的冷硬。
  “杨瑾维你不过是想说你比我聪明罢了,何必拐弯抹角的来证明我笨。”何凌霄很不服气。
  “可是我倒是喜欢你的笨来着!”他深深地看了她两秒,收回视线。
  就是这俩秒倒是给了何凌霄很好的反转机会。她小小的得意一番,“骄兵必败,呵!”
  连彬不知道进退之间该如何是好。杨云翰这次脸色可是明显要比那一次直接踹门还要来的难堪。
  “去告诉他,我谁都不见!”杨瑾维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连特助这种事以后还要交待,那么我想我得考虑重新找人代替你现在的工作。”
  何凌霄偷偷用余光窥他一眼,只见他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杨云翰此人确实可恨,不仅仅是现实生活中的陈世美,还是一个没有一点人性的父亲。……跟何坤差不多吧。
  连彬出去了。
  几局下来两人胜负均分,倒是看不出谁比谁好多少,何凌霄不想再玩。“不玩了。”
  “乏了?”杨瑾维用肩头撞她的肩头,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嗯啊,不想玩了。”何凌霄只是顾忌他肩胛处的伤口。这还缝针的。之前医生说他这个伤口,可大可小,处理不好的就以后就会落下病根,没准天气变化就要疼的厉害。
  杨瑾维手上的遥控操纵器掉到腿上,“哟,好疼。”
  何凌霄见他皱眉脸色很不好的样子,赶紧凑过去,焦急问他,“你怎么了,哪里?”
  她的手往着他,整个人都朝着他倾斜。他一把揽过她,头搁在她的发顶处,“哪儿都疼。”他的手扯过她的手,放在他心口,“你摸摸这里也疼。”
  何凌霄知道上了当,有些气愤一边试着挣脱一边说,“耍流氓,放开我,你!”
  杨瑾维低低的笑,“我不对别人耍流氓,只对你而已。”
  何凌霄越发觉得他无耻,看在他救了自己,在山崖上那天的记忆又那样的让她心生感激之余还倍感动。原来在很久之前她们就有了宿命般的相逢。他之前几次帮助她的事情,原来也是因为他惦记着她之前的救命之恩。
  这个人现在对于她算怎么回事,她不清楚的。
  他叫她留在医院照顾他,她也没有推辞,甚至时而他对自己开始动不动就拿言语相激,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她也好像没怎么反感他。
  人有时候不得不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接受自己愿意接受的人。
  她别过头,眼见着他捉住她的手越来越紧,他的眼里沉沉的冰雪消融,那温度让她不由自主的停止挣扎。直到嘴唇触到一片温润的柔软,方知触到的是他的嘴唇。她面色一红,又羞又恼间,正要对他发怒。他却蜻蜓点水般迅速移开了嘴唇。
  “再也没有人值得我几次三番的耍流氓而已还是那种恨不得地久天长的耍下去的。”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何凌霄看着他的脸,“谁稀罕!”
  他听到她一嗔,知道她是纸糊的老虎,豆腐做的心。心里越发高兴,“你稀罕就尽够了。还要谁稀罕,我可一星半点的都不贪心。”
  越说越离谱了。她蓄力一挣,偏偏看到他额头沁出汗水,眉头拧起。她手下一滞,“怎么了?”
  “疼……”他咬着唇,挤出几个字来,“小心我告你谋杀亲夫。”
  何凌霄见他都疼成这个样子,还这样没正经的,简直是又羞又恼。又怕再跟他动手下去,他势必会更加难受,如果任由着他“欺负”,那么以后她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到哪里去的。
  以后?
  她心里跳动猛地漏掉半拍,刚刚她在腹诽的居然是“以后”。发生了温立涛跟何韵那些事情后她明明没有想过跟他,或者跟任何一个男人有以后的。没想到还不知不觉的想到了“以后”。
  更让她接下去匪夷所思的是环着他的背部,左手轻轻地放在他肩胛位置,若有若无的触碰,“叫你不要乱动的。”
  他重新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唔,好像疼一疼也值得,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关心我不。”
  她越发被他说得无语,却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她想:何凌霄你就这样没出息吧!他是杨瑾维,杨瑾维,可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呃,其实自己跟阿猫阿狗差不多的。
  她是真的不想做那只扑火的飞蛾,她甚至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也许这个世界上之所以有那么多的飞蛾去扑火,还真的得考证一下是不是那一簇火焰够有吸引力。而不是去计较那些扑火的飞蛾固执的傻气。
  像杨瑾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都得是那种比较有分量的男人。所以连她都变成了眼盲心盲。
  “霄霄,你生气了?”
  “没有。”鬼才不生气呢。这样说她不生气,她又不是木偶人。
  他低低的说,倒像是诱哄。“不对,你要是没有生气的话你笑一笑。”
  她不想轻易被他看穿心思,板着脸,“我干嘛要笑?”
  “为了证明你没生气啊。”他也有板有眼的说。
  “可是我也没什么值得高兴事情。”她才不要傻乎乎的对着他笑呢。
  其实根本不知道而已,对的,是不知道。她跟他说话N个瞬间,她偶尔是神采飞扬,偶尔落落寡欢,有时候呢还真的是傻乎乎的。要是她傻乎乎笑的时候面前有块镜子刚好把她傻乎乎的笑容反馈出来,她肯定会无地自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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