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得与失
李氏一点就通，忙冲苏夫人和柳老太解释：“婆婆，北院偏狭，一时怕是腾不出空房屋给香菱安顿，不若等以后再……”
“老三堂堂男儿，很快就会有差职在身，总呆在后院像什么样子。”
姜还是老的辣，苏夫人短短几句话就将李氏说得一脸羞愧，忙低头垂眉的应道：“媳妇会劝着三爷将心思放在公务上，必不辜负公爹和婆婆期望。”
苏夫人脸上带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此事我早有计量，就让老三搬到前院去，香菱也跟着搬去前院，也好随身伺奉老三，你只要管好北院上下就行，旁的事不用管。”
老妖妇！
苏玉妩气得双拳握紧，真想冲上去打人。
强行将香菱塞给三房也就罢了，还要强行将她阿娘阿爹分开。香菱一个婢妾，不在后院伺候主母，反而搬到前院跟她阿爹同住同栖？
此举置阿娘于何地？
苏家三媒六礼，堂堂正正娶回来的三房太太，居然还不如一个奴婢，不能与夫君同栖一个屋檐下。
旁人知晓，还不知怎么看低三房，看低阿娘。
“娘娘……”
“三爷来了！”
苏玉妩实在忍不下去，哪怕落个忤逆犯上、不敬尊长的罪名，也绝不能让苏夫人的目的达成！
可她刚开口，身后忽然响起红叶急促的声音。
“阿爹！”转身见到苏世良稳步而来，苏玉妩像是见到了救星般，激动难抑的迎上去。
苏世良怜爱的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道：“青青不可无礼，去同你几位姐妹一起坐，阿爹同你娘娘有话要说。”
苏玉妩无法，今日在场之人众多，她若言行不矩失了礼数，反倒会连累苏世良和李氏。
苏夫人为了促成此事，一大早请了这么多人来，不就是让阿爹阿娘无从拒绝么？
苏玉妩心中万分期盼，苏世良能像以前那样，以差职没有着落为籍口，拒绝苏夫人纳妾的提议。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说着给你纳妾的事。”苏夫人神色淡然，并未因苏世良的到来而有半分意外，“香菱的为人性情你是知道的，她在我身边多年，兢兢业业，本份妥贴。
李氏从前生产时伤了身子，当时府医诊断，说是休养几年还有机会诞育子嗣。
这一等就是七年，你膝下如今只一儿一女，总归单薄了些。香菱的八字有高僧亲批，说她命带兴旺，多子多福，必能替三房多延绵几个子息。”
苏世良面色温和，不愠不喜，“既是阿娘好意，世良不敢不从。”
“阿爹……”苏玉妩万万没想到苏世良如此痛快就答应纳妾，吃惊之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坐在她不远处的苏玉娇当即娇喝一声：“哼，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大喊大叫，真是没礼仪教养，丢尽苏家的脸！”
苏玉婵赞同的点头，“三妹妹，长辈的事由不得我们晚辈置喙，快坐下，别失了礼数。”
苏玉妩回过头，在看到苏玉婵隐含讥诮的笑意及苏玉娇鄙夷的眼神，以及周围无数冷眼旁观的视线时，猛的清醒过来。
梦里，她什么都没做，却落得个得克亲不详、歹毒阴险、谋害嫡姐的恶名。
当中或许有旁人因算计她的亲事而有意散播，但她明白，苏玉婵也曾在暗中推波助澜。
她其实很不解，梦里的她对苏玉婵敬重有加，但凡其有所需要，她都竭力相助。甚至苏玉婵看中了她阿娘的嫁妆摆件，虔诚相求，加上苏夫人的压制，她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可换来的，是苏玉婵在背地里败坏她名声。外人知道她将李氏的嫁妆送人，指责她不孝、薄情寡恩……
深切的恨意让苏玉妩冷静下来。
她恭顺的低下头，“多谢长姐教诲。香菱姐姐温柔体贴，玉妩极喜欢她，得知她给阿爹为妾，一时惊喜过头以致失了礼数，差点给各位姐妹丢脸，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切~”苏玉娇明显不相信苏玉妩的解释，“既然高兴，你脸上怎么不见有丁点笑意？”
苏玉妩莞尔一笑，“五妹这下可信了？”
苏玉娇翻了个白眼，骄傲的别过脸去。
苏玉婵笑意嫣然，“既然如此，那可要恭喜三叔身边多了一位佳人。”
苏玉妩与苏玉婵又虚与委蛇闲说了几句，这才静默下来。
一直没插话的苏玉婍冷冷提醒她道：“没用的，别说你，就连你阿爹也拦不住那位的决心。话说回来，多个妾不过多张嘴吃饭，你还怕你三房养不起一张嘴？”
苏玉妩没答话。
不过苏玉婍的话却让她心中有了某种决定。
她该说服李氏派人去将林嬷嬷请回来了。有林嬷嬷在，别说一个妾室，便是对上苏夫人，林嬷嬷也从未输过阵。
她甚至多心怀疑，林嬷嬷的女儿出事，该不会也苏夫人的手笔？
这头的苏世良还在与苏夫人说着纳妾的事，“阿娘让世良搬到前院，世良没有异议。只是，香菱身为三房的妾室，服侍李氏这个主母是她的本份，不能随我住到前院，宠妾灭妻是大罪，有违律法，儿子被削爵褫职倒也罢了，恐会连累阿爷他老人家。”
苏夫人当然知道宠妾灭妻有违当朝律法，她也没有真要香菱搬去前院，只不过在言语上羞辱李氏，出一出李沁梅当日给她的恶气。
“还是你设想周到，人老了，有些事难免考虑不到。”苏夫人自嘲的叹了口气。
坐她下首的柳老太忙殷勤劝道：“夫人这是什么话，您瞧瞧您这身子骨，还跟二十岁刚生了大哥儿时一样，脸蛋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老身连羡慕都羡慕不来。”
柳老太这话说得真心。她与苏夫人相差不过两岁，看起来却像一对母女，她是年老的那个。
苏世良没接苏夫人的话，而是继续说：“纳妾这事儿子不反对。香菱总归是阿娘身边的人，儿子愿意给她一个体面。”
苏夫人冷眼盯着苏世良。
“既然香菱已经认伯娘为义娘，请阿娘将她的卖身契交予儿子，儿子择机消了她的奴籍，改为良籍，也算全了伯娘和阿娘的情面。”苏世良态度恭顺，面面俱全，反倒是将苏夫人架在了火堆上。
她一大早请了这些人来，是为了让李氏下不来台，可现在，苏世良反倒让她下不来台。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若她还一味拒绝给香菱改奴籍，只会让人编排她为老不尊。
“香菱果然有福，你待她情深意重，我心甚慰。”看着李氏渐渐变白的脸色，苏夫人缓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