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对质（二）
“青青，你别再胡闹了，快些跪下认错。”李氏反拉着苏玉妩让她跪下。
苏玉妩人小，抗不住李氏的大力，只得蹲下来，轻言细语的说道：“阿娘，您先别跪，听青青把话说完可好？”
“你跪下再说。”李氏坚持拉她一起跪下。
苏玉妩颇感无奈，下意识朝苏玉婍望去。从苏玉婍看她第一眼开始，她就察觉到了。甚至，她觉得苏玉婍是乐于看到苏玉婵吃瘪的。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苏玉婍翻了个白眼，别过视线，嘴里却出声道：“凭丫鬟一面之词，就给三妹妹定这么重的罪，外人知晓了，恐笑话我们苏府纵奴欺主。”
苏玉婍的话令闹哄哄的偏厅有一瞬间的死寂。
周氏意外的看了自个女儿一眼，随口附和：“可不是，三房也不光铃儿一个丫鬟，总得多听听其他人怎么说的才是。”
徐氏斜着周氏，“那依二弟妹之见，三房的丫鬟下人们统统都要找来盘问一番？”
周氏用帕子掩嘴轻笑，“大嫂掌管中馈数年，这等小事怎么还问起我这个闲人来了？不过，大嫂既然问了，我便厚着脸皮说说。妩姐儿的丫鬟问过了，婵姐儿的丫鬟也该问问不是？这样才公正公道，大哥是邢部郎中，办案问审可是看家本领，不若请他回来一趟？咯咯……”说到最后，周氏自个都好笑起来。
先不说能不能审出个结果，光是传出去，这京城第一才女的苏玉婵与幼妹争雪莲白玉膏，啧啧，恐怕够京城的人茶余饭后议论小半年了。
届时，看长房还如何神气！
周氏能想到的，苏夫人哪会想不到，甚至想得更深更远。这事真要传出去，恐怕当年她力排众议，舍众多显贵名门之女，而选了李氏这么个益州商户女给苏世良为正室的事又得被翻出来被人诟病。
徐相已经年迈，如今不知多少人盯着首相的位置，朝中局势诡谲，旦夕瞬变，苏清源这个邢部尚书虽距首相位置甚远，可副相、枢相的位置却是可以争上一争。
绝不能让流言蜚语影响苏府的清名，拖累苏源清。
苏夫人当即斥骂：“周氏，你少在那儿唯恐天下不乱，闹得满城风雨，苏家坏了名声，你走出去是有光采还是有脸面？”
周氏撇嘴，“媳妇不过就事论事，我家玉婍难道说得有错吗？铃儿不过一个下人，婆婆凭她一面之词就给妩姐儿定了污蔑嫡姐、伤风败俗、不孝子孙这等罪名，外人只会说苏府的姑娘如何如何，可不会单单拎出妩姐儿一个来说。”
周氏这话竟难得的有几分道理。
徐氏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那便将昨日服侍妩姐儿和婵姐儿的下人各叫两名过来，仔细问清楚，总之，不会委屈了妩姐儿。”
苏玉婵也点头笑道：“正好，昨日铃儿送东西过来时，伺候在场的丫鬟今日正好随我来了，让她们进来回话，三妹妹觉着可行？”
苏玉妩并不急于应好或是不好，而是去拉还跪在地上的李氏，“阿娘，您先起来，地上凉。”
李氏见苏玉妩一脸镇定自若，信心十足，不由得站起了身，却不敢再坐凳子上，只紧紧拉着苏玉妩的手，神色间俱是担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唇翕动却又讲不出半句话。
“长姐……”
“长姐此举不妥。”
苏玉妩正要开口，对面的苏玉婍扬声抢先。
苏玉婵差点气了个倒仰：苏玉婍往日对谁都爱搭不理，总甩冷脸，今日是吃错药了还是抽风了？居然一而再帮苏玉妩说话！
她勉强维持着笑容，问对方：“二妹妹这话是何意？”
苏玉婍面无表情，声音似夹着冰渣子般，铿锵回击苏玉婵：“这屋里说的话，外头听得一清二楚，难保下人不会偏颇自家主子而有意隐瞒实情。”
苏玉婵笑不出来了，冷声问：“依二妹妹之见要如何？”
“为免走漏风声，这东颐院不论主子下人一个都不能出去。另，这事与我并无关连，我也没必要偏袒长姐或三妹妹，就从我身边挑个人去请长姐的另两名贴身丫鬟过来问话。四妹是长房的人，总不至于偏袒三妹妹，从她身边挑个人去请三妹妹的丫鬟过来问话，长姐觉得可行？”
“……甚好。”苏玉婵银牙差点没咬碎。
苏玉婍此举明摆着防着长房的人通风报信！明晃晃打她的脸，还敢问她好不好？她从前居然觉着苏玉婍还算识趣，谨守分寸不与自个相争，因而大意了。
不料今日被反咬一口，着实可恨！
苏夫人面带不悦的看着这个从不与她亲近示好的嫡次孙女，“二丫头今日难得多说了几句，却尽偏帮三丫头，你俩关系何时这样好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玉婍只是不愿见三妹被冤，连累到其他姐妹的名声。”
苏夫人被苏玉婍一副‘我全是为苏家着想’的语气，给怼得差点岔气。
香蘋忙递上新添的热茶。
很快，苏玉婍的人将苏玉婵身边的心腹丫鬟紫烟和霜华给领进了偏厅，三院的人却还没过来。
徐氏去看苏夫人，“妩姐儿因着刚回府不久，身边伺候的人还没来得及添上，除了铃儿外，似乎只有一个叫喜鹊的小丫头。”
苏夫人不咸不淡说道：“就将那个小丫头带过来问话便是。”
苏玉妩这时开口：“北院离娘娘这里路程远些，不若先问问紫烟和霜华，昨日铃儿到长房时说了些什么。”
闻言，紫烟和霜华齐齐看向苏玉婵。
两人此时才知被带过来做什么，之前的一路，苏玉婍的人半点口风也没透漏。
当着众人的面，苏玉婵只好吩咐两人将昨日铃儿到长房时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紫烟和霜华面面相觑，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大意，又得了苏玉婵指示，便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
紫烟先开口：“三姑娘身边的铃儿一到大姑娘的院子，先是夸了院子里一股菊香，羡慕奴婢们日日能赏到美景，接着问大姑娘在不在，说有顶重要的事找大姑娘。”
霜华接着说：“紫烟姐姐当时正指派下人做事，奴婢便领着铃儿去了暖阁，大姑娘正在清点没开花的万寿菊数目，指使下人将它们搬出去，见着铃儿进来，便问‘可是你家姑娘又来找我讨要新鲜花瓣了？’，铃儿应是，说‘大姑娘一猜就中，我家姑娘得知您院里头的万寿菊开得正盛，便让奴婢过来讨些回去，怕大姑娘舍不得，特意用雪莲白玉膏作谢礼。’”
“哎呀，听霜华这么说来，跟铃儿先前说的那番话可对不上呢。”周氏一脸兴奋，真是不枉她提前来请安，否则哪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