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章 米糠
陆瑛也没想到这个脚气病会这么严重，听采薇说的这么吓人，也忍不住担心起来，忙道，”你就大胆地治吧，不论开出什么药来，只要我们大明王朝有的，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找来，一定不能让三王子殿下和小公主出事。”
采薇见这两个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其实这病看上去严重，但是用的药却很平常，皇上只要给臣妇找一些米糠来就好。”
“米糠？”皇上瞪大了眼，显然没有料到，米糠竟然也是药！
“是的，就是米糠，喂鸡的那种米糠，越糙越好。”采薇笃定地点点头，对视上皇上那双瞪得滴溜圆的眼睛，笑道。
陆瑛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倒是比皇上淡定多了，显然已经习惯了，毕竟以前在桃山集镇的时候，见识过采薇用蛆虫给人治病的事情。何况上次在宫里采薇还用成王的大便给十三皇子皇子治病，米糠比起蛆虫和大便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皇上瞪了好一阵子眼，才慢慢适应过来。见采薇一脸笃定，只好定下心来，转身吩咐林尽忠，“你找人拿些米糠来。”
林尽忠也是惊讶得半天才合上嘴，这会子见皇上吩咐下来，只得急急地奔出去，让小太监去找米糠去。
这东西虽然常见，但宫里毕竟不喂鸡，还得出宫找才成。
不过这活儿交给顺天府准没错，于是他出了会国馆，领着小太监就打马直奔顺天府。
采薇在她身后追着又加了一句，“林公公多弄些来，越多越好！”
毕竟鞑靼使团的人很多。
林尽忠听见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采薇，竟然笑了，“知道了，夫人。”
要说这万年的灵芝、千年的何首乌少见，这米糠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呀。这位陆夫人还真是有意思，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李氏一样。
都是如花的年纪，只可惜都已嫁做人妇。
他林尽忠怎么就这么不走运？
采薇看着林尽忠掉转马头疾驰而去，站在大门口不由有些发呆，方才这位林公公望着她笑的眼神，怎么有些不可思议？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眸中似乎含着什么情愫！
一个公公，怎么能有这样的眼神？
不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甩甩头，甩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连穆寡妇说的当年林尽忠对她娘有意思的话，她也觉得不尽可信。
按说林尽忠一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红上跟前的大红人，就算不是正常男人，按照宫中惯例，他也可以找一个美貌温柔的女子做对食，何必纠缠于一个有夫之妇？
她胡思乱想着，转身走了回去。
不过半个时辰，林尽忠就带着两个小太监把米糠送来了，就放在院子里。
采薇和陆英他们到院子里看时，吓得差点没说出话来。天哪，林尽忠这真是当事儿办了，竟然送了整整一大车的米糠。
她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让他多拿一些罢了，他就弄了这么多来，还真不知道他这么短时辰内从哪凑来这么多的米糠！
“夫人，这些可够了？”林尽忠还有些忐忑，生怕这些不够，“若是不够，老奴还可再让他们去搜些来。”
“够了，够了，这些用一年也用不完。”采薇哭笑不得地摆摆手，就命小太监解下车，打开一袋子扛下来。
又让人拿过一个硕大的铜盆来，灌满了清水，就把那米糠放在里头，拿一个木棍慢慢地搅和着。
搅了半天等匀称了，她这才让人拿过一摞粗瓷碗来，然后她拿了一个木勺，一碗一碗地舀着米糠水，一边舀着一边吩咐那些小太监，“每个病人先灌上一碗。”
皇上又愣了，看着那一碗一碗的米糠水，颤抖着声儿问，“就，就给他们喝这个？那鞑靼的三王子和小公主殿下可是贵客，哪能给贵客喝米糠水？”
采薇知道这皇上又犯了左性，在他们眼里贵人就应该吃好的，用好的，喝好的，只是不论贫穷贵贱，病是不会挑人的。米糠是药，不是吃的喝的，为何贵人就喝不得？
“皇上，臣妇现在是给他们用药，而不是给他们喝水，这个米糠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任何的草木金石都可做药，米糠是谷物的皮捣下来的，为何就不能做药？”
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皇上只能干瞪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现在不能在吃什么喝什么上折腾了，万一再迟一步，三王子殿下和小公主有个什么长短，他可就交不了差了。
他只得对着那一个个听命的小太监摆摆手，管他们喝什么呢，能治病就好。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躲到一边的花厅里去，等着信儿了。
于是小太监们，每个人捧着一碗米糠水，飞快地奔去各个屋子里，给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们灌了下去。
一炷香的功夫，他们都捧着空碗回来复命。
采薇又吩咐人拿了很多的小铜盆，把大铜盆里的米糠水分到小铜盆里去，命他们给得病的人洗脚洗腿，还吩咐他们多洗几遍。
于是一晚上，她不停地搅和着那一盆一盆的米糠水，而那些小太监们也一趟一趟地给那些贵人们灌着米糠水。
折腾了大半天，到了凌晨时分，三王子殿下和小公主殿下终是醒了过来。
皇上大喜，也顾不得之前采薇曾经对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当即就下了一道圣旨，着顺天府戴罪立功，彻查当年李焕之太医一家的案子。
并赏赐采薇：黄金千两，绫罗绸缎各数十匹，金银珠宝数十匣。
采薇又交代那些小太监们，一日三餐，每餐都要有瓜果蔬菜，米糠水内喝外洗，持续七天。
看着东方泛出鱼肚白，她困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陆瑛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用大氅把她裹紧，在她耳边小声道，“辛苦你啦。”
采薇轻轻摇摇头，这点子苦也不算什么，只要能为李家正名，吃再多的苦，他都值得。
皇上见三王子殿下和小公主醒来，早就带着林尽忠等人，先去了三王子殿下的卧房里，安慰了他一番，又去了几个鞑靼高官的屋子看过，方才出来。
这会子见天快亮了，他就对陆瑛和采薇道，“辛苦你们夫妇两个了，本来你们还刚成亲，朕不该叨扰你们的。不过林夫人妙手回春，三王子和小公主殿下已无大碍，留几个太医在这儿就可以了，陆爱卿先带着夫人回去歇息吧。”
陆瑛拉着采薇给皇上行过礼，于是随着皇上出了会国馆的大门，恭送皇上坐上马车，回宫而去，这才带着采薇，上了马，一路飞奔，回到陆府。
这一夜可把采薇给累透了，她一向作息规律，熬个夜还真是难受。
陆瑛武人身子，倒是经得住煎熬，只是采薇昨儿夜里就没有消停过，白日里也没有顾得上歇息，这会子熬了一夜，上下眼皮早就打架了。
这会子挨着枕头都能睡。
果然不出所料，一回到陆府下了马，采薇就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晃晃的，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还是陆瑛，眼疾手快地把胳膊伸到她的腋窝下，把她架着，一路回到后院采薇轩里去。
进了卧房，采薇困得连衣裳都没来得及脱，倒头就睡在床上。
小五小六两个赶紧上来给她脱了外人鞋袜，又给她盖好被子。
说实在的陆瑛也有些困乏，于是就打发小五小六两个出去，自己索性也脱掉外衣，踢掉鞋子，上了床，搂着采薇，两个人一同去赴周公了。
第二日陆瑛派去会国馆探问信儿的人就来报，鞑靼的三王子殿下和小公主两个已经神智大清，能够起来吃饭了。
他们也按照采薇的嘱咐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地给他们添加一些瓜果蔬菜，只是已近隆冬腊月，这京城的瓜果蔬菜种类也并不多，所有的也不过是秋季里，百姓们存储在家中地窖里的白菜萝卜，还有一些红薯等。
要吃新鲜的瓜果蔬菜，就得出大价钱，到城外那些专门养殖花木的花农那里去买。
一些花农为了冬日能够培育一些奇花异草，往往会建温室，而这大冬日里，温室也能结得出果子，数量也不多，不过应个景儿罢了。
当然啦，能吃得起这些稀罕瓜果的，也只能是那些达官贵人们，至于鞑靼的那些普通士兵就吃不上了，那只好每日就给他们喝米糠水，因为采薇知道米糠水里富含维生素，他们这个脚气病说白了，也就是因为缺乏维生素所致，米糠里面所含的维生素种类比较多，自然也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只不过饮食上没有那么好的话，这脚气病好得慢一些罢了，但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
听着宫里传来的信息，采薇的心慢慢放下来，在家里专门等着顺天府怎么处置这个案子。
有了皇上的旨意，李家的案子查得很顺利，毕竟当年太医李焕之，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完全是因为固菱公主长相异常而导致的。
皇上有心给他们翻案，自然是案子审理地就比较快。
不出半个月，李家的案子就有了眉目，皇上一道圣旨，就给李家平了。
结果很快就送到采薇手上，圣旨里说了，当年李太医一家的案子实在是审理过于草率，皇上当然不会说自己有什么过错，只是说负责审理案子的顺天府府尹，办案不力罢了，这样给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羊。
当然了，他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只是罚俸半年而已，对于京城的顺天府尹来说，罚俸半年，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采薇知道，这已经是皇上给她的最大面子了，若是让皇上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是绝不可能的，她的目的是给当年的李家正名，而不是说让谁再继续认错。
再死什么人也换不回李焕之父子被杀一事，再死再多的人也换不回他们父子的性命！
何况这个背后的主使人还是皇上，她可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自然不会苦苦相逼的。
李家一门平反，李汝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到当年李家的府邸去了。
只是李家的府邸已经被收回多年，如今早就败落，里头已经多年无人打扫，蛛网结的到处都是，尘垢覆盖了厚厚一层。
李汝舟连日来都在忙着找工匠修缮府邸，找人打扫收拾，又把府内的家具换了一遍新的。
他已经着手给桃山集镇的大哥和母亲去了信，问他们的意见，想过完年开了春就把他们接到京中来。
采薇这几日一直跟着李汝舟在李家收拾，毕竟李家是她外祖父的家，是她的生母当年未出嫁之前的家。
对于那个生母，她既已记不清她的容貌，也不知道她的过往，如今也只能是从这个家里找一找她那生母的痕迹了。
成王殿下赵钰也已经答应把穆寡妇放出来，毕竟采薇已经治好十三皇子，让他免去被追究私造兵器一事。
所以，赵钰甚是欢喜，已经写信让他封地的人把穆寡妇接来了了，在年前，她们母女估计就能团圆。陆瑛也说了，只要穆寡妇来了，就直接安排到陆府住着，不让她再回穆家去了。
连着忙了半个多月，李汝舟才把李家收拾出眉目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非常高兴，打心眼儿里感激采薇。要不是采薇冒着被诛连的危险求情，他们李家恐怕还得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他也终于可以在京中自由自在地行走了。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恢复李家的名誉和荣耀，只是他和大哥都不是学医出身，自然不能入宫继承他父亲的衣钵。好在采薇也算是李家的血脉，皇上已经赏了采薇为一品夫人，这也算是全了当年他姑姑的一点心意吧？
眼看着年关将至，又加上喜事临门，李汝舟决定在京城中最好的酒楼杏花楼，请采薇和陆瑛两个，好好地吃一顿，也算是答谢他们了。
如今李家仅有的至亲，也就是采薇了。虽然他之前和陆瑛有些不对付，但是现在采薇已经和他成亲，陆瑛待采薇很好，采薇过得幸福，他自然不能添乱，也要和陆瑛消除隔阂。
吃了腊八粥，年一天一天的就近了。
李汝舟把日子定在了初九这天，腊月初九陆瑛正好休沐。
吃过早饭，陆英陪着采薇在家里捣鼓了一些药材，夫妇两个又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就出了门，坐着马车到杏花楼而去。
本来李汝舟是想在刚收拾出来的李府招待他们的，无奈还没有找到一些可靠的家人和一个得力的厨子，只好把席面安排在杏花楼了。
正是腊月天里，京中各处的商铺都大开着，出来买年货的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大街上热闹非凡。
采薇和陆瑛坐在马车里，一路上行地很慢，为的就是让采薇能够时不时的挑开帘子往外看一看，或者是看上什么好东西，直接就停下来去买。
自打进了京，陆瑛一直也没有闲着陪采薇出来逛逛，置办年货的事，采薇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他们今儿出门的时候特意提前了些，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逛到了杏花楼，已经到午时了。
李汝舟早就已经来了，正站在大门口等着他们，一见陆府的马车过来，他忙迎上前。
陆瑛待到马车停稳，先从车上跳下来，跟李汝舟打了声招呼，这才转回身，挑了帘子，小心翼翼的把采薇引出来。
采薇正要踩着马凳子下车，陆瑛却等不及，直接一个横抱，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
害得采薇白了他一眼，嗔道，“这青天白日的，你收敛点儿好不好？”
陆瑛却浑不自觉，笑答，“本座的媳妇，想抱就抱。”
当着李汝舟和那么多人的面儿，采薇也不好跟他辩解，只得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