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安心养病
“世子殿下请起,如今叶某可受不起殿下一跪!”
叶青程跪着没动,“请父亲息怒”。
“息怒?”
叶守义刚刚下去一点的怒火再次高涨,“我怎么息怒!她连嫡亲的祖母都敢下手!下次是不是就要杀母弑父了!”
“父亲,来报丧的人说了,祖母的身体一直不好,此次也是药石罔灵才不幸病逝,怎会与阿殊相干?”
“不与她相干?母亲自大哥出事后,的确一直缠绵病榻,却也还一直好好的,并无性命之忧,怎的她一回来,就乍然离世?”
“不是她下的手?难道还是她命硬,克死了大伯一家,姑母一家和未婚夫不够,还要克死亲祖母么?”
叶青程闭了闭眼,竭力压着怒气和悲凉,“姑母和表妹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乃是长乐公主受了下仆挑唆,动的手,请父亲不要这般说阿殊”。
“好,就算你姑母的事与她无干,你伯父呢?你祖母呢?你敢说就一定与她无干?不如你立个誓,以阿殊的生死荣辱为誓,我就信此事与她无干!”
叶青程沉默,叶守义哈地悲声大笑,“怎么?你不敢?是的,你不敢!你是最清楚的那个,下手的除了她还有谁!”
“她一直恨母亲过于严苛,她早就恨不得母亲去死!杀尽天下负我人么!她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你成了龙子皇孙,她就更没了顾忌!”
叶青程倏然抬头,“芳菲从我那偷的两首小诗是给了父亲?”
一九已经查了出来,芳菲并没有如她所说回了老家,而是不知去向,只她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只偷了那么一张纸,做事又极为谨慎,其他的,一时很难查出来。
甚至他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事情就一定是芳菲所为。
他之所以直接说芳菲,就是为诈一诈叶守义的话。
果然,叶守义并没有怀疑,只当他已经查出来了,冷笑道,“怎么?她有胆子做,还怕人说不成?就算没有芳菲告密,难道我就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个什么东西不成?”
叶青程面色一冷,眼中全是冰冷的杀意,竟真是芳菲!
这么多年来,他看在她是阿殊的贴身大丫鬟的面子上,对她十分厚待,她竟然就这般回报他,还带累了阿殊!
她偷了那两首诗送给父亲,是不是还顺带说了许多捏造是非的话,让父亲对阿殊进一步加深?
叶青程咬牙,她最好聪明一点,藏的严严实实的别出来,否则他一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她这是怕我挡了你的路!杀了母亲既解了气,又能让我辞官回乡守孝!再也不能挡你的路,挡她的路!”
“这份杀伐果断,连我也是要佩服的,我叶守义虽然没有儿子,却生了个好女儿好女儿啊!”
叶守义双目赤红,俊美瘦削的脸因着狂笑显出十分的狰狞来,他笑着笑着,却淌下两行泪来,“我叶守义的好女儿好女儿啊!”
叶青程沉默听着叶守义颠来倒去的来回列数着叶青殊的过错和罪行,发泄着他的怒气和伤痛。
终于,叶守义终于说累了,颓然用双手捂住脸控制不住的大声哽咽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呢喃着,“母亲母亲——”
是我对不起你,不但没能尽孝,反倒因为教女无方,处处教你受委屈受排挤,最后还枉送了性命!
“父亲,这次阿殊大难不死,受惊极大,父亲有气单管朝青程发,阿殊那边,还请父亲体贴女儿家颜面金贵”。
叶青程简单却诚恳的一番话,再次让叶守义消退一些的怒气飙升直上,“女儿家的颜面金贵!她嫡亲的祖母的性命就不金贵了,她大伯一家上下老小的性命就不金贵了……”
叶青程依旧沉默等他怒气发泄完,再次诚恳开口,“请父亲体谅阿殊遇此大难,体贴女儿家颜面金贵”。
“休想!”
叶守义双目赤红,狠狠盯着叶青程,“她犯下这等罪行,我恨不能亲手掐死她!她不是手腕通天,直接让未婚夫婿死于非命吗?那她也不必嫁人了!”
“我会在颍川给她建个家庙,让她一辈子为她犯下罪行思过忏悔,为她犯下的罪行赎罪,为她害死的亲人祈福!”
叶青程闭了闭眼,木然开口,“父亲,祖母虽不幸离世,祖父却还甚是康健,请父亲三思而后行”。
叶守义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半晌方猛地拍案而起,指着他气的浑身发抖,“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叶青程沉默,一副默认的姿态。
“你!”
叶守义猛地一拍桌子,“我倒要瞧瞧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叶青程恭敬的垂着头跪着,声音冷淡而飘忽,“子欲养而亲不待,祖母已然离世,青程劝父亲不要轻易拿祖父涉险”。
叶守义一张白皙俊美的脸气的通红发紫,怒极下伸手抓起一个东西狠狠朝叶青程砸去!
叶青程一动不动任那注着清水,残留着墨汁的辟雍砚夹着劲风狠狠砸到自己额头,坚硬厚重的棱角顿时将他的额头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血窟窿来,墨汁清水淋了他一脸,混着血迹,触目惊心。
叶守义一呆,张了张嘴想扬声喊人,到了嘴边却成了又冷又硬的一句,“若是五年十年后,世子殿下自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现在——”
现在,你才初初验明正身,尚未站稳脚跟,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和我叫板?!
叶青程沉默磕了个头,“请父亲保重身体,安心养病,我会请杭太医贴身照顾父亲,其他,有我和阿殊,父亲不必操心”。
他说着自起了身,退了出去,对守在门口的雷安道,“父亲身体不好,最近两天就不要出门了,有什么事去芍药小院请示姑娘,我将五九留下来”。
“是”。
叶守义呆了呆,才听懂了他的意思,忙跨上两步大声喝道,“雷安!”
雷安躬身行礼,“请老爷安心养病”。
“滚开!”
雷安依旧保持着恭敬异常的姿势,却结结实实挡住了叶守义的去路,“请老爷安心养病”。
“叶青——”
他又气又怒又羞又辱下,气血攻心,竟是连最后一个“程”字都未说出口,就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雷安忙一把接住,叶青程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抬脚往回走,眼中满是挣扎之色。
然而,他终究还是收回了往回走的步子,不再看倒在雷安怀里死了一般的叶守义,“来人,请杭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