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长伴佛前(一)
宁王一直忍在嗓子眼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一脚将那个没有一点眼力见,傻乐着等赏钱的婆子踹翻在地,“滚!都给本王滚!”
宁王觉得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致,没想到更坏的还在后面等着他。
他刚一脚踢翻那婆子,外面喊王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接着就是喊郡王稍等的声音。
能在他宁王府这么嚣张的郡王,除了宣茗,绝不做他想,宁王心中一突,这才想起,起了那样的流言,他要面对的不仅是世人的讥嘲猜度,还有叶青灵那一帮追求者!
其中,像宣茗这样有权有势,又横行无忌的,绝对不在少数!
他尚未想好怎么应对宣茗,宣茗已经冲进了书房,瞧见他,也不废话,兜头一拳砸上他脸颊。
宣茗的武功,在整个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宁王一介文弱书生,哪里经得住他盛怒下的一拳。
被他打的连退好几步,仰面倒地,他本能的用双手撑住地面,后脑勺才没磕到地板上。
被宣茗打中的半张脸又疼又麻,嘴里一片腥甜,想是咬破了舌尖,后槽牙都有松动的痕迹。
他动了动唇,想出声呵斥,却发现半张脸都不听使唤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下人们纷纷惊叫起来,想上前阻止,却被申九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钉在原地,只得闭着眼睛喊了起来,“快来人,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宣茗大踏步上前,又狠狠一脚踹上他小腹,踢的宁王在地板上滑行一丈多远,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
宁王只觉被他一脚踢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血气直往上涌,他竭力忍着,却到底没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宁王府的侍卫冲了进来,申九冷声喝道,“你们敢朝郡王亮兵刃!不想活了!”
侍卫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一致朝委顿于地的宁王看去。
宁王疼的佝偻着身子,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宣茗上前一把搡住宁王的领子,“萧宁,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你记好了!”
他的声音低哑冰冷,其中的森冷决绝却让宁王心头发凉,他喉咙咕噜了两声,又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宣茗说完重重将宁王扔回原地,转身大踏步离去,宁王府的侍卫面面相觑,为他威势所压,竟是谁也不敢拦。
……
……
支国公府中,舒氏送走了所有来客,安抚住婢仆,将支老夫人和支氏瞒得密不透风。
叶青殊处理好所有的事,再三鼓足勇气,这才向无忧苑走去。
无忧苑中琴音袅袅,空灵悠远,是叶青灵最喜欢的一曲《乐游原》。
叶青殊鼻头一酸,差点又滚下泪来,重活一世,她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长姐!
“阿殊,”叶青灵抬手按住兀自震颤的琴弦,抬眼平静看向怔立无语的叶青殊。
“今天衡阳郡王来寻我说,宁王之事怪不得我,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叶青殊精神一振,“长姐,衡阳郡王为人坦荡磊落,说了不会放在心上,就绝不会放在心上,堪为长姐良配”。
叶青灵缓缓站了起来,轻轻一笑,“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阿殊,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又如何?我自己终是清楚的,所有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嫌弃表哥残了双腿,想攀龙附凤,却落得如此下场,是我的报应,报应我当初寡情冷心置表哥于不顾,报应我不守闺训,与外男私相授受!”
叶青殊面色猛厉,“是谁在胡说八道?”
叶青灵又笑了笑,“阿殊,我不是傻子,兄长那个模样,你又这个模样,除了东宫事发,还能有什么事?”
叶青殊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你劝我不要去东宫,甚至在点心中给我下药,我却对你起了戒心,根本没碰你送的点心,更是想办法支开了芳草——”
叶青灵又是一笑,“说到底,还是那两个字,报应!因果循环,我抛弃从小有婚约的表哥,又戒备嫡亲的妹妹,自然要有报应”。
“长姐,不是——”
“阿殊,这些年,你为我已经做的够多的了,这次让我自己为自己做个了断”。
叶青灵摘下腕上的九转玲珑镯,走近套上叶青殊手腕,“这是表哥送你的,于我却是不配的,好生戴着”。
叶青殊想要挣扎,却被叶青灵按住,“阿殊,你是个有福气的,长姐祝你和表哥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她说着拍了拍叶青殊的手,“让我回去吧,我要进宫见太后”。
“长姐——”
叶青灵眸色如水,“阿殊,不论是你,还是兄长,抑或是父亲母亲,都保护不了我一辈子,这一次,让我自己学着解决问题”。
叶青殊无言以对,只得同意,却终是不放心,给九九打了个眼色,目送着叶青灵远去后,又往荣安堂而去。
……
……
叶青灵回了牡丹苑,换上最简单的月白襦裙,莲青色挑线裙子,又用一顶椎帽将自己从上到下遮住,命二九套上马车,径直往皇宫而去。
大萧如今的太后即是如今的华国公华景的姑母,当年玉门关惨案时,华太后成婚不过三月余,夫婿亦随华国公府满门丧生于玉门关外。
当时还是太子的德仁帝为安抚民心,在登基为帝后迎娶刚出热孝的华太后为皇后,承诺华太后生下嫡子即为太子,方止住了一场倾国之危。
相传华太后性子冷淡,对前夫又念念不忘,多年来对德仁帝一直不冷不热,所以并未怀有子嗣,是今上德昭帝的嫡母,却非生母。
德昭帝继位后,华太后避居慈宁宫礼佛,从不外出,亦不见外人,连华国公府众人和永乐长公主求见亦是不可得。
叶青灵先求见的是皇后,皇后听说叶青灵递了牌子,派了贴身的嬷嬷一路到宫门口迎接。
叶青灵对那嬷嬷不时扫向自己小腹的目光视而不见,腰背挺的笔直,随着她进了坤宁宫,隔着椎帽轻盈的白纱定定看向皇后。
不过三年时间,原本精明外显,贵气逼人的皇后变得衰老而憔悴,脸上的沟壑皱纹比之寻常农妇亦多了几分,被富丽堂皇的皇后翟衣衬着,宛如一截即将腐朽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