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北遇难民
太阳彻底升起,冰河“叮铃~”一声,墨乞终于凿开冰层,碗大缺口,底下河水哗啦啦流淌。
“大哥,可以了。”墨乞惊喜回头。
趁着墨乞凿冰功夫,墨羽已将灰兔开膛破肚,幽泣砍了两只简陋木碗,听见墨乞呼唤,拎着兔子走了过去。
木碗盛水,洗涮兔血,花了一炷香功夫将兔子收拾干净,没有佐料,只能干烤。
火堆前,墨乞翻着兔肉,看向墨羽道:“大哥,我们接下来是直接去杀楼吗?”
墨羽沉思,木棒拨弄火堆。
如今武林大乱,形势浑浊,流血交战之事不会再鲜少,而杀楼做的是人头买卖,恰逢其会,很多势力会暗中买凶,处理各自对头。
依当日柳宁轩所言,杀楼设五种面具杀手,各有一百名额。
但江湖势力纷繁复杂,成百上千之数,客满为患,此时杀楼要么开门扩收门徒,要么闭门减少接单数量。
一个偏商性势力,两种办法相比,更大可能还是会选第一种。
故而,二人现在过去,说不定正好能碰上杀楼招人,顺势打入。
“不管如何,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墨羽一语敲定。
很快兔肉烤好,外焦里嫩。
口感谈不上好,却比那些下了药的干粮好上百倍,二人狼吞虎咽,就着冰爽河水,吃个干干净净。
马匹亦吃饱喝足,惬意甩尾,二人没有盛水工具,只能再喝几碗水,喝足为罢。
那对爷孙始终没见踪影,该是不会追来了,二人翻身上马,再次北上。
越靠北,气温越冷,路两边植被也开始不同,多是枯草山壑,少有平原矮丘,河川少了,地势高了。
期间小休两次,然后一直枯燥赶路,午时十分,踏上官道。
官道人就多了,走南的、闯北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南商北政,商队满载朝南,空车往北,一些穷酸秀才带着书童赶早赴考,当然,更多的还是武林中人,策马扬鞭,成群匆赶。
墨羽主要观察那些武林人士脸色,多是焦躁,少些调笑,还有个别幸灾乐祸之情,如此看来,怕是最近江湖又生动荡了。
道听途说,将只言片语总结起来,才知是正道两个积怨已久门派火拼,死伤无数,牵扯出幕后支持的势力,越闹越大。
没有听到有关杀楼的情报,二人加快速度,策马疾驰。
途径几处小镇,进内简单补给,备好水粮,不做停留继续赶路。
下午申时,路上忽然出现一些衣衫褴褛之人,男女老少皆有,面黄肌瘦,哀声怨语朝南赶。
“大哥,”
二人处在一处高丘,看着长龙人流,墨乞皱眉道:“是逃难的百姓。”
墨羽面露不解:“奇怪,天和大陆一统多年,戍境臣服,不该有难民出现才对。”
墨乞出身花子,对政事知之甚少,只从城内说书先生那里听到一些。
“会不会是天灾横祸?”墨乞想到一个原因。
墨羽摇头否定,抬头朝人流后方看去,手指一辆豪华马车道:“难民中亦有一些富贾之流,若是天灾,朝廷会有补救应急方策。人离乡贱,这些人皆是拖家带口,举族南迁,非是生死存亡之境,谁会愿意轻离祖地?”
墨乞顺着墨羽手指方向瞭望,果然发现一些衣着干净,气色康健,赶着马车的大户人家。
如此看来,北方定是有战事发生!
据墨羽猜测,十有八九是皇室或者诸侯出了问题,只有这些顶端圈子变动,才能造成民离失所,兵戈迭起。
天下大势,自古都是分合两轮,百姓世代传承,若是普通造反,皇室直接就会镇压。
民有所期,相信顶头有天子撑腰,故而不会轻易迁移。
但做主之人出了问题,百姓无有依靠,生存环境不得保障,便会自主谋生,发生这种南迁之举。
“一个帝朝出现瘟疫,难民,则说明气数已尽。”墨羽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有感而发。
墨乞半知半解,情绪低落,毕竟生为天和一份子,感同身受。
“驾!”,墨羽策马而下,顺着土丘靠近难民人流,墨乞紧跟不缀。
那些褴褛难民多日不进水米,看见墨羽二人双眼放光,驻足上涌,但忌惮他们所拿兵器,诉苦哭求施舍。
墨羽心情沉重,并没将干粮分给难民。
杯水车薪,二人干粮根本不够人流分的,就算救济个别濒死之人,又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人心复杂,尤其是生死之境,更不能轻易出手,因为有些人会丧失人性,这是墨羽流浪那一年所深深感悟出来的至理。
墨乞经历的少,终是按捺不住怜悯,将干粮扔给一个抱着快要饿死孩儿的妇女。
对此墨羽并未阻止,勒停马,静看事情发展,有些世故,还是让墨乞亲身经历为好。
那对妇女接了干粮,先是冲墨乞叩头泪恩,墨乞赶紧下马搀扶,直道微末之助,无需多礼之类。
妇女惶恐左右环视,周围聚满了人,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攒动,呼喊向墨乞求助,有比妇女更惨的,挤着跪倒嘶吼,混乱吵闹,墨乞慌神了。
求助看向墨羽,墨羽却并未对视,目光一直跟随那位妇女。
果如他所料,妇女唤醒孩儿,然后打开包裹,揪了一块烙饼递送,催促孩儿狼吞虎咽嚼咬。
下一刻,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堆脏手,奋力朝妇女怀中包裹撕扯,是那些饿上头的难民!
在墨乞这里得不到施舍,墨羽又持着剑,只能将主意打到妇女身上。
哄抢开始,妇女凄厉尖叫,死死将孩儿护在怀中,包裹被分了尸,干粮眨眼即光,甚者,有些难民双眼透露疯狂,趴地舔舐粮屑。
墨乞愣了,举足无措看着混乱场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啊,别打我儿,没了,真的没了!”
妇女锥心嘶吼,墨乞茫然看去,只见那些没抢到干粮的难民开始撕扯妇女,衣服零碎,蓬头垢面蜷缩,怀中孩子被拽扯急咳。
咒骂声、尖叫声、呐喊声、绝望声……
墨乞被淹没在人群内,拼命朝妇女那边挤,人太多,即使运转内力也推不开。
墨羽冷冷注视,剑鞘拍开一些想要偷墨乞坐骑的难民。
当妇女衣服快要被撕扯下来、嘴角流血,墨乞仍然挤不过去时,墨羽出手了。
“滚开!”
一声厉喝震慑心神,难民动作略缓,却仍未停止。
见此,墨羽毫不心软,幽泣嗡吟出鞘,自马上跃起,踢开围在妇女身边的难民,幽泣环扫,逼出一圈空地。
人都是怕死的,墨羽那几脚用了力道,被踢之人现在还未缓过气,呻吟叫唤。
趁此空隙,墨乞挤了进来,愧疚看了妇女一眼,对方如此狼狈多是拜他所赐。
不敢与墨羽对视,低落侧开头:“对不起,大哥。”
墨羽摇了摇头,俯身搀扶起妇女,抬头道:“她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们送上一程,过来抱上孩子。”
墨乞顺声过来,拍去孩童身上灰尘,轻轻抱住,踏地跃上马背。
“得罪了,大婶。”
墨羽收了幽泣,拦腰抱起妇女,对方面黄肌瘦,毫无重量可言,掠过人群上空落坐马背。
妇女坐在后面,怯畏拽着墨羽袍摆,欲言又止。
墨羽冷扫人群,对这些失了人性之徒没有好感,腿夹马腹,掉头朝南疾去。
墨乞唉声叹气,所受打击不为不轻,紧紧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四人无有交流,足足赶了半个时辰,难流早已甩之不见,于一村庄外停步。
村庄不大,粗观只有十几户人家,墨羽没有直接进村,将妇女送到村口。
解下自己包袱,分出一半干粮,然后摸了一些铜钱碎银,塞在妇女手中。
“少侠,这可使不得。”
妇女惶恐不安,硬推阻止,话语间带着孩儿跪倒:“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如何再敢受馈,少侠恩情,我母子定紧铭于心,日夜祈福,来生当牛做马回报。”
“嗵、嗵、嗵”,三个沉重响头郑重叩下。
墨羽没有阻止,深知阻止只会让妇女更难自处,更何况,授人以鱼,得到感恩亦是无愧。
妇女叩完头,墨羽搀扶起对方。
墨乞此刻还处于自责之中,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只能任其理解,事后再谈规整。
“大婶,你们为何逃荒南下?”墨羽凝重提出疑问。
妇女闻言喟叹,衣袖抹泪摇头:“少侠有所不知,贱妇自开阳帝都而来,元宵当夜,天和圣主崩殂,九位皇子连夜回孝。翌日,烽火台连燃,举国同悲。”
妇女越说神情越激动,几度擦泪,哽咽继续道:“诸侯齐聚,本该商榷皇帝入殡事宜,怎料九皇子骤然兵变发难,围了开阳帝都,连杀四名皇子,百姓惶恐,敛门藏身。”
“就在九皇子部队驻防各条街道时,自各处民屋忽然杀出好些兵马,各着不同颜色衣服,见面厮杀,那一天,整个开阳城到处是交戈之音,从早上打到深夜,毁民居无数,殒无辜更是无数……”
“我家那口子,被一误闯士兵给杀了,我吓坏了,抱起孩儿自后门夺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吾儿不能死!”
“连夜逃的百姓很多,大都仓促,无有多少行李钱财,素闻南方富饶安泰,故而一路南下,得幸今日遇见两位少侠,救了我母子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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