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第五百五十七章 那年天寒,笑容很暖

  颤抖的身,颤栗的心……凛冽的风,凄冷的雪……
  可没有比眼下更般配的此情此景了。
  路喜蝉面对一地诡异的铜板,内心颤抖不已。
  他自然心知那不是交易,也不是施舍。分明就是妖邪下的“必死令”。
  活人怎么能用幽冥之物。
  而就算自己现在走了,想必也不会活多久。
  这风雪席卷整个神州,且愈演愈烈,没有一个人可以作壁上观。
  冥钱或许只是那邪物“大发慈悲”,为了让路喜蝉死后能在阴间行路顺畅些罢了。
  ……
  此刻路喜蝉心生胆怯,更是心怀屈服之意。已经没有任何举剑的勇气了,甚至还偷偷感到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多活一会。
  ……
  路喜蝉明白,眼下的妖邪已经不是他能够处理的了,何大哥被瞬杀,而自己比何大哥又强多少呢?
  他感到有些苦涩,心说就算是师父杜欣兰来了可能也白搭。师父肯将自己放出来,那便是认同了路喜蝉的实力已经与其十分接近了。
  路喜蝉完全没有一战之力,杜欣兰同样也没有。
  “尤其可能还是……魙,那传说中的家伙……鬼道一脉最怕的家伙……”路喜蝉欲哭无泪。
  鬼畏魙,犹如人畏鬼。
  人怕鬼,是来自血脉沿袭,刻在骨子里的惧意。
  而同样的,鬼也怕死后化作的魙。
  路喜蝉不确信眼前的是不是传说中生活在幽冥的怪物。但毫无疑问,身俱鬼道的他,已经打心底畏惧到了极点。当然或许只是畏惧其实力。
  面对从未遇到过的强敌,路喜蝉心态彻底崩了。
  在某一刻,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化为冰凌,刺的脸颊生疼。
  他感到对不起师父,更对不起已经惨死的何大哥。
  路喜蝉低头弯腰,伸着颤抖的手将地上的冥钱捡起,将其默默塞入口袋。
  转身欲走,谁知突然便被那妖物喝止住了。
  “慢着!”
  路喜蝉身体骤然紧绷,脚步也是一停。
  “你既然修的鬼道,那自然便知晓不少鬼道或鬼族的混聚集之地吧~~”
  路喜蝉背对那妖邪,没有吱声。
  “带我去!”
  “你,你要做什么!?”路喜蝉问道。
  “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好好的美餐一顿了~~”
  “美,美餐!?”路喜蝉心中一惊,看来这妖邪“魙”的身份,是八九不离十了。
  “嘿嘿,你也不用怕,像你这修炼鬼道还没多少时日的男修……哼,实属下品,如果不是饥不择食,本尊可不会轻易去品尝的!
  他话语一顿,又道:“嘻嘻,但是其他的可就不同了~尤其是那活了千百年的老鬼和鬼道老修~~啧啧,宛如一锅浓汤。等去皮剔骨,炼魂熬血……哈哈,那蕴含的精华,必然是大补之物~~当然最可口的还属女鬼,尤其是那模样娇艳的,无论年岁,呦呦,那芳香四溢的,那细皮嫩肉的~~啧啧,吃一口,简直让人流连忘返~~”
  一说到吃,那魙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讲述着。
  然而他并不知道,面前那孤风中矗立的少年,内心却在不断变化着。
  从惊恐,到平淡,再到释然,最后则是无与伦比的盛怒……
  每个人都很惜命,但不是每个人,都将命当做最珍重最宝贵的东西。
  路喜蝉的姐姐和师父……比他的性命还重要。那是他的逆鳞。
  ……
  魙还在自顾自的讲着。“你要是不知道也无妨,反正等我这冰雪神通完全施展出来,所有覆盖之地的生灵都会一网打尽~~~嘻嘻到时候……”
  “喂,死东西……你说没说完啊!谁想听你讲这些!”一刹那的一句话,让那魙话语骤然一噎。
  他盯着路喜蝉,干枯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额,你,你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
  路喜蝉冷着脸,用还不怎么熟练的脏活,一字一句道:“你没听错,你这个令人作呕的死东西……”
  然而那魙却没有生气,而是放声笑道:“哈哈,好小子,还挺有勇气,不过本尊不会跟蝼蚁一般见识,所以我原谅你,不知天高地厚有时候也是件好事~”
  路喜蝉没有理会他的说辞,而是缓缓亮出了纳戒。
  他不会因为愤怒而贸然去送死,冷静下来想到了临行前师父赠予之物。
  “我相信师父……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相信……”
  纳戒中只有一幅扎起来的“画卷”。
  路喜蝉毫不犹豫,直接将其拿出。
  上面有一张封条。写着:伪封鬼榜,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内有恶鬼”
  说实话路喜蝉见到“鬼”这个字,就和见到亲人一样。但那“恶”还是让其一怵。
  “算了,恶鬼就恶鬼吧!也总比眼前这怪物好!”
  路喜蝉没有犹豫,直接将封条撕掉。
  ……
  啪嗒
  一瞬间,感到天地好像有些不同了。但是眼睛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同……
  没有刺眼的光,但路喜蝉却有些睁不开眼。
  模模糊糊中听到魙的惊呼。“你,你是谁!?”
  路喜蝉这才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偏米色的白衫,一席灰白的飘逸长发。
  魙转惊为喜。“嘻嘻,原来是只鬼啊!哟,好像……好像还是只鬼王!!可以,此地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佳肴~~嘿,就让你瞧瞧,什么叫血脉压制~~”
  那魙隔空一抓,手中骤然显现一柄塞发着奇异光泽的匕首。同时他另一只手摸向了天灵凸起的骨矛。
  然而路喜蝉面前那“男人”却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诶,那小姑娘呢……”他嘴中呢喃了一句,随后摇了摇头。“嗨,这风雪天,怕有稍许凄凉了……”
  从那男人出现,到出手也只说了这么两句话。语气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也带着些许忧愁。
  哪怕是至两千年后的今日,依然是路喜蝉唯一所听到的。
  声音很儒雅,很轻柔,也很好听。
  下一秒,风停,雪歇。
  路喜蝉没有看到任何打斗的场面,就见到魙消失了踪影。
  只留在原地一根骨矛,以及滚落到路喜蝉脚边那柄匕首。
  匕首没了光彩,但还是散发着幽幽的光。
  路喜蝉忍不住将其捡起。
  “唔!!!”
  谁曾想触摸的刹那是震撼心灵的冰寒。刺骨,钻心的疼,从神魂每一寸到周身每一根毛发,就仿佛坠入九幽地狱……
  路喜蝉情急之下,连忙运功与骨匕脱离。
  啪嗒,匕首掉在了地上。
  ……
  面前那男人转过身面向了路喜蝉。
  而路喜蝉低头不敢去看他。
  谁曾想下一刻那男人竟拾起地上的匕首,接着递向了路喜蝉。
  “大……大哥,这,这真的很冷的……”路喜蝉话虽如此,但又不敢不接。
  只能咬紧牙关,颤颤巍巍伸出手。
  “嗯!?这……”
  谁知入手温暖。
  路喜蝉微微一愣,随即偷偷抬头瞄了一眼。
  他只瞅到了那人露出的下半张脸。
  嘴角轻扬,挂着和煦的笑容。
  虽然没有窥视全貌,但那半张脸足以诉说其俊朗。
  很难相信,那带着动人暖笑的,竟是一只“恶鬼”。
  路喜蝉双手接过那骨匕。
  不知为何,匕首被那恶鬼摸过后,气息也骤降。显然是变弱了。
  不过也正好,路喜蝉已经可以将其当做趁手的兵刃了。
  那男人接着又从怀中摩挲了一会,很快便掏出一枚漆黑的玉片,交给了路喜蝉。
  “谢……”
  谁知路喜蝉谢还没说完,面前那男人身影便骤然消失了。
  “诶,走了么?”
  路喜蝉连忙展开画卷,发现水墨画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出现了一个和那男人一样身形的剪影。
  “原来没走……嘿嘿,谢啦……”路喜蝉怀着敬畏之意,缓缓将画卷合上。
  他收回视线,目光又放在了不远处刻满血色铭文的骨矛上。
  路喜蝉眉头微皱,心道这或许也是件宝贝吧。于是走上前将其也收入了纳戒中……
  而这年这天,神州大地的冰寒,终于开始渐渐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