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七月北莽送葬文武
黑暗中，传来一阵哽咽，接着咔嚓一声。
砰，人头落地。
王武扔下手中的刀，瘫靠在地上，随即抱头痛哭起来。
面前已经尸首分离的人，和他一样穿着黑色的铠甲。甚至那头颅上的样貌也有几分想象。
这人叫王文，是他的战友，更是他的长兄……
王武将刀上蠕动的血液甩掉，慢慢从洞窟中走出。
外面是漫天的风沙。这里便是牧野最北端的北荒沙漠……
作为火烧营的厨子，和长兄外出采购食材，才躲过了那场血难之灾。等回到营地，面对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战友们的刀剑相向，他和长兄奋力拼杀一条道路。一路上又遇到许多怪物，长兄为了保护他，身受重伤。眼看快要到了魔化的边缘，王武处于恐惧，最后还是手刃了自己的兄弟。
王武眼神黯淡，脑子一片空白，机械的买着沉重的双腿，走在风沙中，呼吸都快要停滞了。他耳朵嗡鸣，砰砰的心跳声在耳边震荡，越来越响。还有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声，都能听得清晰响亮。
血液好像有了自主意识，一会往身体的那边聚集，一会又跑到了那边，撑起皮肤，如一条长虫蠕动蜿蜒，令人毛骨悚然！
原本就呼吸沉重，加上漫天的风沙，让他更加呼吸困难，王武眼前有些发黑，不过还是强撑着意识，努力迈着步子。
就在这时天边亮一道白光，刺眼无比，王武腾地一下就精神了。
“这……难不成太阳落下来了？！”王武半眯着眼瞧着天边刺眼的光亮。
还没来得及感叹，突然满天的黄沙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风沙咆哮着，发出嗡鸣，似在求抵抗求饶！可还是没法阻止那道落下的光芒。
如一条御风龙，卷动着劲风将沙尘横断劈开！
刹那间，天都亮了。蓝天白云，就好像华天州的天，晴空万里。
一个人影飘然落下，白色衣袍破碎，显得有些狼狈，黑色束发，发色带着些许斑白。剑眉星目，面容英俊，但眼角的皱纹，能看出年纪已经不小了。
这中年男子握着一把断剑。他将断剑插入沙土，捧起一杯黄沙，轻轻将其掩上。
“你……你是神仙么？！”
在远处早已目瞪口呆的王武，又惊又喜，快步跑来，站在那男子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又慌忙停下了。整理整理衣服，再次问道：“神仙！？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被唤作“神仙”的男子，神情冷漠，并没有理会面前的男子。而是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然后又回过头，打量了王武一眼。
在他血管微凸的脸庞上稍稍停留了一下。皱了皱眉，道：“你有剑么？”
“剑！？额，我有刀！”
那男子眉头一直紧锁着，不过还是伸手道：”拿来！“
“额，好！”王武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小跑上前，将刀递了上去。
中年男子接过黑羽制式的军刀，瞅了一眼后，双指成剪，捏住翘起的刀刃，轻轻一掰。
啪嚓，刀刃折断。
接着男子手中白芒亮起，在那刀断口出来回削动，使其越来越像一把剑了。
“这……这有必要么，剑和刀都能……”
“不一样！”
男子慢慢转过身，背对王武，望着远处，身材笔直挺立，就和手中的剑一样。
“神仙呀，你在干什么？”
“难不成你是那种能祭飞剑，千里夺人首级的剑仙！？”
……
王武问题不停。而那白衣男子也没有答他，只是一直望着远处，似在等人。
王武一看神仙不搭理他，也不多嘴了。低下头，静静地站在原地。
而这时，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男子开口了。背对着王武，轻声道：“趁着他还没来，赶紧走，别把剩下没多久的日子都浪费在这里……”
王武脸色有些难看，刚想问什么，突然双目一凝，看到远处飞来一道红芒。
速度极快，王武还没撒开步子逃命，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包裹红芒的身影轰然落地，砸在地上，溅起沙尘。
是个身穿黑羽战甲的中年将士。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血管，跳动蠕动着覆盖在战甲上，令人心惊！
一身漆黑夹杂着猩红的战铠，配上血红的披风，犹如血煞妖将！
中年男子的双目血红，满脸暴凸的血管，配上微翘的笑容，显得诡异至极。
“副统领……”
王武望着那个曾经令人敬畏的身影，面露苦涩。
黑羽军副统领，夏启，北兴郡王的堂弟。原本通穴期初期的修为。魔化后，战力飙升，已经不能用之前的修为来衡量了！
魔化的夏启用血红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白衣中年男子。
“二十年前的中神武会……你还记得么？”夏启舔了舔嘴唇，怪笑道：”当初只输给我哥一手，那个让我仰望的存在，现如今……我也可以和你一战了，桀桀！你的八荒呢！昂？！快祭出来啊，宋子仙！！“
王武听到夏启的咆哮，跟着吓了一跳，目光挪到那身材挺拔的白衣中年人的身上，面露比见到神仙还要多的崇敬、崇拜。原来这人不是神仙，而是大名鼎鼎的宋子仙，不过剑仙嘛！也和神仙差不多！
这也是为什么这男子刚才对剑那么执着的原因了。
“八荒？”宋子仙微微一笑，将手中由刀削成的铁剑缓缓举起。“输给你哥……是因为我这人喜欢自由自在，不愿当什么武林盟主……而你……根本没资格让我祭出八荒……”
“小子，大话别说太早！！”
夏启大喝一声，身形暴起。
血管蜿蜒盘旋组成一把血刀，带着浓烈的滚滚腥风，向宋子仙劈来。
宋子仙持剑迎上，两人顷刻间便战在一起！
王武见势不妙，也不跑路，而是躲在一处巨石后面，露出头观望着这打架的俩尊神仙。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而能见到宋子仙拔剑，这可是天大的幸事啊！神州一代人的传奇、偶像！多少人拼了命，挤破了头，都想见宋子仙一面！多少人为了能触一触那凌云山巅之人的衣角，都提着剑去了江湖！
王武觉得这辈子值了！！
面带兴奋观望着，可渐渐眉头就皱紧了。
“加油啊，剑仙大人！！”
谁曾想魔化的夏启竟然一直压制着宋子仙。
“难不成这宋子仙是浪得虚名？”王武皱着眉，在远处急得不行
夏启一刀一刀，斩破扬起的风沙，将宋子仙打的连连后退。
“桀桀，宋子仙也不过如此！！！”一声喝令，缠绕在铠甲上的血管，朝着宋子仙激射而出。“把他的精血给我吸光！！！”
宋子仙面容不变，劈砍闪躲着那血色长条的进攻。
就在那血管铺天盖地的朝宋子仙袭来时，宋子仙突然双眼放光，露出一丝笑意，大笑道：“悟了！”
“悟了？！”王武和夏启同是一愣。
宋子仙话音落下，衣袍骤然炸起，强横的气息喷薄而出！
“一剑！”手中长剑，亮起一道黄芒，气息砰地上升一个层次！
“不好！”
夏启大惊，慌忙运转气力，想将血管拉回，可还没来得急，就被纵横交错的黄色剑光全部缴断。
“二剑！”宋子仙气息再一次上了一个层次！手中剑刃嗡鸣，四周风沙收到感应，纷纷从地面炸起！在半空化成一条沙土河流，蜿蜒流淌着，全部缠绕向剑刃。
“三剑！！”
剑刃卷着风沙，呼啸着，如一条沙暴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夏启！
夏启双眼血红，身体骤然变得消瘦，身体最后的血液，激射而出，欲要阻挡沙蟒的前行。
轰！
一声巨响，血管崩裂，沙尘飞扬，夏启被巨蟒吞没，还没发出惨叫，身躯就被搅碎，腥臭的血液浇在炙热的沙暴上，滋滋作响。
随手拾起的剑，随意创作的招。
这便是宋子仙平时的玩乐。
……
王武哪见过这阵势，从石头后面走出，晃动着渐渐虚弱的身体，慢慢走到宋子仙的一旁，并肩而立，呆呆望着远处被风沙绞成粉末的碎肉。
“这剑式声势浩大……是我王武生平所见之最强，敢问宋剑仙，这剑招叫什么名字啊……”
宋子仙瞥了一眼快要魔化的王武，收回了目光。
“牧野苍茫，遍地黄沙，由感而发罢了……明天也许就不用了，没什么名字……“
“是么……”
王武苦涩的笑笑，是啊，他就是黑羽军的一个小卒子，井底之蛙没什么见识，这一生如果不遇到宋子仙，没遇到这可怕血难之灾，还天真的以为打架都是你一剑我一刀的互相劈砍呢……在他眼里如此磅礴浩大的剑式，在那剑仙看来也只是随手而为的小把戏罢了。
转身正欲离去，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宋子仙的声音。
“不如……你来替我取个名字吧……”
“我？”
王武渐渐猩红的双目，变得激动，眼眶湿润，也不知是血还是泪。”那就叫……七月北莽……送葬文武吧……“
话音刚落，就被宋子仙一剑斩去头颅。
脑袋砰哒落地，带着笑容，和他长兄一样死去了……
为神州第一剑仙的剑式命名，除了加入黑羽军，便是这王武一生最大的荣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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