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血与歌

  幽暗的密林不分昼夜,春日茂盛的枝叶交错纵横,将那天空堵得严严实实。林中一片昏暗寂静,只有借着透过缝隙映在地面上的那点点斑驳的星光,才能判断出现在已经入了夜。
  夜里的密林也是充满生机的,点点橘黄光亮附着在枝叶上,微风轻轻拂过,光亮摇晃着慢慢汇聚在林间,互相照亮着。这飞舞的小虫有着黑色的小脑袋与同样颜色的身体,黑漆漆的,却能给林间成片的黑色带来光亮。虫儿在黑夜中翩翩起舞,自由自在……
  不过一种莫名的奇异打破了这份宁静和谐。
  原本在黑暗中漂浮着的萤火虫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所吸引,晃晃悠悠的循着那一丝痕迹,向某处飞去。
  渐渐地,整个林中也开始躁动了!
  大大小小、高矮胖瘦不一的无数黑影跟着点点萤火之光,爬动着,跳跃着,跑动着,向着同一个地方前进。一股香甜的气息在林中弥漫开,这香气带着某种莫名的诱惑,吸引着黑暗中的那些贪婪的捕食者。
  萤火之光落在某处,借着微微光亮,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的俊秀青年。
  他呼吸有些低沉,看样子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
  ……
  “此地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携灵之物……”
  肥胖的身躯挪动着步子,边走边嘟囔着。
  李三七为了提升修为有些不择手段了。刚才用寻灵盘竟寻得一株灵气充裕的仙草,毫不犹豫吞了下去。修为提升很是明显,只不过这身子却胖了一大圈。
  “嘿嘿,炼气七层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嗯?!”
  李三七微微一愣,抬起臃肿的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嗷呜~”
  不知从哪传来阵阵嚎叫,有些远,但李三七还能隐约感受到那地方无数猛兽的气息,不过其中竟还夹杂着人的气息。气息萎靡近凋零,显然命不久矣。
  “嘁,与我何干!”
  李三七不是很愉快,阴沉着脸刚想要迈步离开,突然手中的卦盘开始颤抖起来。
  “嗡~嗡!”
  “嗯?”
  低头向卦盘望去,只见那卦盘的中央竟散发出了耀眼光华,李三七还从未见到卦盘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好……好强的灵力波动!!”
  李三七毛孔大开,丹田疯狂的运转起来,似极度渴望,想要将这些灵力波动统统吸纳入体!
  “嘿嘿!大宝贝啊!!”
  李三七这一笑,差点把脸上的毒油给挤出来。
  “算你小子命好,本仙就勉为其难,救你一命!”
  喜滋滋迈着泥泞的步子,毫不犹豫顺着所指奔去。
  ……
  ……
  密林中的某处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生灵。他们环绕着将昏迷不醒的陈星云团团围住。
  黑暗中的凶猛野兽已经开始躁动不安了。呲着牙,大片的口水顺着牙缝流下,眼中透着贪婪却又带了一抹忌惮。
  陈星云的左手握着的一抹光亮将四周不大的地区照的通透。这光亮正好能够遮住陈星云的身体。
  光芒将这片区域和外面分割开来,如同白昼和黑夜。凶兽似忌惮这光,它们在远处发出不甘的低吼,尖锐的爪子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阵切割金属般刺耳的声响。不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这光亮渐渐变弱,在野兽的嘶吼声中似有些收敛,光芒慢慢地往自己初生的地方收缩。
  一把精致的长剑静静的躺在地上,陈星云抓着的剑柄处镶嵌着的一块银色透明晶片,在黑夜中正散发着白色光华。如果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这流动的白光是由许许多多块颗粒状的冰晶所组成。收敛的光华浸遍全身。陈星云脸上的刮痕也好似慢慢愈合,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庞也变得红润起来。
  “呃,头好痛……”
  陈星云扶着头慢慢地撑着地坐了起来。
  “没想到这峡谷这么深……唉……托大了……”
  陈星云晕晕乎乎的站起身来,扭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和腰。
  “还好我功力深厚,要不然就不是浑身酸痛这麽简单了……嗯?怎么这么吵啊?”
  陈星云刚从昏迷中醒来,耳晕目眩,根本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等他稍微恢复过来定睛一看,竟发现黑暗中有一双双发红的眼正盯着他。
  “我的天啊!这这……”
  陈星云浑身发颤差点没把持住,险些再一次昏过去。
  他赶紧站稳脚跟,拿起长剑将其横在胸前。
  处在黑暗深处的怪物咆哮着,躁动不安的踏着蹄子,不过也没敢轻举妄动。
  白色光华依然在流动闪烁,在这黑暗中艰难的抵御着。透明细小的冰晶绽放着,颗粒散布在黑暗里。它正慢慢地被黑暗所吞食。
  孤灯难明!
  “咦?这是?”
  陈星云也发现了剑的奇怪之处,这种情形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不好!”
  随着光华的慢慢消散,已经有凶兽按捺不住了。
  一个细长身影率先从兽群中冲了出来。
  瘦长的身躯高高跃起,类似猿猴的凶兽挥舞着过膝的双臂,带着尖锐散发着森森黑气的利爪朝陈星云扑了过来,
  “孽畜!”
  陈星云忍着身上的酸痛,急忙侧过身闪避。凶兽溅起尘土和落叶,擦着地面扑倒在地上。
  “看招!”
  陈星云变换身形从侧面翻身提剑,剑刃顺着地面,带起飞扬的尘土高高上扬,剑身切割空气,朝凶兽快速斩去。
  银光落地,暗红的血喷洒而出,**又腥臭。
  凶猿睁大充血的双眼盯着远处冒着血的身体,脸上带着迷茫与恐惧。片刻间,凶猴就已经身首异处!
  “再犯者,下场如同此畜!”
  陈星云将剑横在一旁。剑身干净光亮,不沾一丝鲜血。不过远处的凶兽好似没有被其震慑到。纷纷刨动着泥土发出阵阵嘶吼,反而变得更加暴虐了。
  “可恶!”陈星云心中有些恐慌,握紧剑柄,胳膊却不受控制的抖动。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仇还没报就要交代在这里?”
  陈星云心有不甘,运转全身的气血之力,皮肤变得扎实坚韧起来。
  然而就在大战将一触即发之际,一声凄厉的嘶吼声却从远处传来,它掩盖过百兽所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地。
  这声音仿佛百兽的丧魂钟,惊的凶兽四散而逃。
  “唔!”
  陈星云也赶忙用双手捂住耳朵,不过吼声依然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吼声惊的百鸟齐飞,整个林子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远处传来撞击地面的砰砰脚步声。这声音犹如九天的雷霆,震得地面连同参天树木的枝叶都有些摇晃。高空中落下的星光洒在树叶上,摇摇欲坠!
  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响,频率也越来越快。
  陈星云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他双手紧握宝剑,两腿插开,站立如山。
  “来了!”
  一个巨大的铁球率先发难,它从密林中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陈星云的面门袭来。
  眼看便要躲避不及,陈星云本能的扭头,将臂膀暴露在敌人面前。
  “嘭!”
  陈星云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在天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结结实实砸在了身后的树上。
  丝丝裂痕顺着撞击点蔓延开,交错的倒刺从裂缝中外翻出来,显得好不狰狞。
  “呃……”
  陈星云靠着树干艰难拄着长剑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已经高高肿起的右臂,心已经跌倒了谷底。
  自己二十一岁便是融血后期,足以自傲!可竟然挡不住这飞来的凡器。
  “你……你是何人?为何偷袭于我!!”
  陈星云心中忐忑万分,不过还是朝缓缓走来的高大身影呵斥道。
  铁塔般的大汉武装着散发黑气的狰狞盔甲,拖拽着巨大的链球从密林中一步步走来。
  死死地盯着铁塔般的巨汉,陈星云身躯微微颤抖,体内的血液也仿佛停止了流转。
  “这……这怎么可能?!”
  陈星云恐惧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与不解……
  ……
  远在遥远的北方,有一群终年与外族作战的精锐士兵。这群士兵踏着旭日出发,踩着落日而归,每天如此,在这荒凉的北方战场上收割着生命。身穿黑色铠甲,拿着黑色的铁器,更有着无比惊人的作战能力。守在北方的疆土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名黑羽,是王朝最精锐的军队之一。
  如今黑羽军的大统领是当今国主的三弟,北兴郡王,通穴境大乘的高手,在朝廷册封排序的高手榜上位例第七。北兴郡王与国主并不是同一母所生,然而国主却将此重任交予他来接手,由此可见国主对他的信赖。毕竟这黑羽军势力之大是能够影响到王朝的稳定的。黑羽军士兵强悍,普通士兵都有着锻皮的境界。万万不是普通军队所能比拟的。
  ……
  “怎…怎么可能!这不是北方戍边的黑羽军吗?!”陈星云一脸诧异,不过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对!黑羽军士的实力怎么能这么强!你是何人!为何冒充黑羽军!”
  然而铁塔大汉却不为所动,只是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陈星云。
  半响,铁塔般的终于黑甲军士开口道:“你……还跑吗……”
  这声音空洞而悠远,触动着陈星云那颗跳动的心脏和绷紧的神经。
  那天灭庄之日,陈星云外出历练从而避免了杀身之祸,归来之时已是黄昏,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众人,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陈星云永远不会忘记,他骑马飞奔时回头看到的那如山一般的血色面部虚影。
  血色面旁上漆黑空洞的眼睛,仿佛能把一切吞噬。黑漆漆的诡异弧度形成的嘴巴,带着恐怖的迷之微笑。那巨大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陈星云,微微上扬的嘴唇仿佛张开,好像说了些什么。
  陈星云回着头,面露恐惧。
  他分明听到了,那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也好像在身体的血液里。
  那个声音仿佛在说:血,我想要你的血……
  ……
  “唔,是你!”陈星云面带恐惧。“你到底是人是鬼!”
  铁塔般的大汉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甩着巨大的黑铁锁链一步步朝他走来。
  “孽畜!还我家人命来呐!!!”陈星云大吼一声,左手持剑拖着右臂迎向那怪物。
  陈星云死死盯着眼前的敌人,不过他那充斥着怒火的双眼的深处却还带着一丝恐惧。那恐惧深深的扎根在他的眼中和心里,迟迟无法消散!
  “嘭!”
  “呃……噗!”
  陈星云根本看不清敌人是如何出手的,就被打倒在地上。
  他佝偻着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嗓子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不要在抵抗了,啧,你瞧,多浪费呢。”黑甲大汉盯着陈星云苍白的面庞面带可惜的说道。
  他俯视着陈星云。而陈星云低着头趴在地上,脆弱的就犹如一只蝼蚁。
  “可恶,他到底什么境界,怎么会……会……这么强……”陈星云拄着剑再一次站了起来,接着把剑摆在胸前。
  “剑刃不断,吾辈还战!”
  斗志竟又燃了起来!
  “唔,还嘴硬,你这做派和你父亲真是如出一辙啊,哼,愚蠢!都是些愚蠢的蝼蚁!”
  铁塔黑甲大汉抱着胳膊,脸上挂着玩弄之意。
  “你给我闭嘴!!!”陈星云两眼发红,紧紧的咬着牙,但依然止不住颤抖的双腿。“我和你拼了!!!”左手抓起长剑再一次冲了上去。
  “哼,找死!”铁甲大汉将铁链扔到一旁,握紧右拳身形闪动,转瞬间就来到了陈星云的面前。“既然着急死,嘿嘿……那就送你去见你老爹吧!!”
  黑色铁拳带着劲风,砸向陈星云。
  拳影似山海!
  如山一样沉重,如海一样宽阔,也好像一片乌云,遮住了暖人的日光。
  陈星云面前的巨大拳头,遮住了初生太阳的那一抹光亮,也遮住了那还残留在树叶上的点点星光,更遮住了他生的希望……
  “死亡是什么感觉呢……”
  在拳头接触到他的面颊前的一刹那,陈星云在心中这样问自己。他分明在那拳头上嗅到了血的味道,铁的味道,还有死亡的味道……
  拳头重重的砸在陈星云的面颊上,伴随着一连串骨头的崩裂声,陈星云呛出一口鲜血。
  鲜血带着丝丝香气渗入已经崩裂的泥土里。陈星云双眼一黑,扑倒在地上。汩汩鲜血顺着他的口和鼻不断涌出。大片的鲜血融入土地中不见了踪影。
  好似听到了一首歌,那是大地在歌唱。鲜血浇灌大地,奏出一首动人的歌。
  “多么美妙的感受啊!”
  黑甲大汉双眼迷离,深深陶醉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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