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铃铛手环

  五果叹了口气,终是自己主动去找了长伯,见他一个人坐在火堆前,不远处的百姓纷纷抱团安歇。
  她凑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块糕点,掰开一半递了过去。
  长伯低头望了眼那红豆馅的糕点,不觉得皱眉。
  她说:“这是我离开付县前命人赶得,大半夜的废了好大的功夫呢。”
  说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布包:“我拿了点下来,分你一半。”
  长伯却很快捕捉到话里的信息,回头望向她:“拿了点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我马车还堆了很多呗。我粮食都分给那些百姓了,最后这点口粮你别跟我抢。”
  说着就将怀里的布包收了回去,一副生怕被抢了模样。
  长伯皱了皱眉头,很难想象这是白日里理直气壮要他帮她“纾解情感”的女孩。
  长伯顿了顿,收回视线,手里拨弄着眼前的柴火,心里却想着别的东西。
  清寒的目光望着前方,恍惚着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眼里搁浅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尚未及弱冠的少年,只是生在着浑噩的环境逼得自己成长起来了而已。
  五果收回手中的糕点,一下一下的吃着,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嘴里含糊的说着:“明天你带着些人去边塞。”
  长伯在火堆前抬起头望向五果,拧着眉。
  五果没理会他,继续说:“刚刚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县令安排的护卫少了一人,怕是回去通风报信了。付州临近边界,州令更是有五千护卫,怕是现在城门封锁,州令他们,坐地拥兵。”
  长伯收回视线,望向前面的火堆,勾唇:“你也不是太蠢。”
  五果翻了个白眼,白日里“殿下殿下”喊得那么恭敬,晚上就这般光明正大的鄙视她,她平时怎么没发现,她的小质子,这么两面三刀呢。
  抬手将怀里的手令递过去,说:“这是我离开京城前,父皇给的。说是怕赤台会发生暴乱。”
  手令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御赐”二字,是应南的调兵文书。
  长伯挑了挑眉:“你不怕我带着边境的士兵会北雪?”
  毕竟应南的北边除了个别小部落以外就是北雪。
  五果不理会他,转身离开,只是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开口:“你若是真要离开,也就没必要这般让我记挂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路回到马车边,五果怅然了许久,抬头就看到白日里向她汇报的士兵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她眯眼悄无声息的上前,就听到那人嘟囔着“公主怎么还没来”这些话。
  想到这儿,五果不由得低头嗤笑一声。
  士兵反应过来,后跳半步望向她,半大的小伙子瞬间“砰”的一声红了脸。
  五果倾身上前,戳了戳他的脸颊:“怎么,白日里的百姓英雄现在就害羞了。”
  士兵心里咯噔一下,就抬头幽怨的望着她:“属下没有。”
  眼前的士兵生的不错,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加上剑眉凌空,只是挠着头躲开她视线的举动很是好玩。
  她低头笑着,不由得升起了逗弄之心:“你是知道的,应南女帝向来是可以开后宫的,怎么有意向加入?”
  “属下没有。”
  声音咬着舌头,带着点小哀怨,像极了被欺负的孩子,望着这一幕,五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弟弟,不由得放缓了声音:“方才在马车边是发生了什么要汇报的吗?”
  说道这里,士兵跪下身子,抱拳说:“属下原本是付县周家的人,周家树大,因为不配合州令行贿,就被找了个由头下罪。属下还请到时殿下彻查,让那人受到该有的刑罚!”
  五果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
  士兵就那样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世家盘错,她自然是拿他们没有办法,顶多是带着边塞的精兵压着他们强制收容那些百姓,好好敲打一番。
  再顶多,县令顶罪。
  可眼前这个周姓士兵话里话外都明指着一个人——州令。
  正犹豫着怎么回答时,长伯走了过来。
  一身皓白长袍,在月色的倾洒下显得好不出尘。
  “明日里你跟我走。”
  说完就转身离开。
  士兵望了眼五果,又望了眼长伯,知道这个公主素来听那个男人的话后,就起身对着她行礼,离开跟上去。
  走两步不到,长伯停下。
  望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人说:“你要报仇自然可以自己去,为什么要拉公主下水。”
  士兵抬眼迅速望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只听到长伯继续说:“周家被判勾结外族,满门除了刚入进参加完科举的周家小儿子无一生还,想必你便是那个小儿子周知吧。”
  “属下,属下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长伯转头望向他,眼中满是嘲弄:“因为在京城听闻应南皇如何如何宠爱这个嫡公主所以就觉得她即使得罪世家大族也没问题?”
  “州令背靠祁家,这些年来在北部横行霸道,难道你觉得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能安然无恙?”长伯嗤笑了一声:“堂堂三尺男儿报仇居然需要女人。”
  周知低下头,不再说话。
  长伯望着他,半天才说:“明日我将你安排到边军里,如何才能在祁家军里出人头地,我想你这个书生比我更了解。”
  说完就转身离开。
  躲在不远处,五果望着他离开背影吃吃的笑了起来。
  转过身,脚踩在落叶上,清脆一声。每一下,嘴角就上扬一份,到最后,整张脸上都灿若艳阳。
  其实说到底,她的小质子,还是舍不得她受伤啊。
  这样想着,抬起头,对着月色晃晃手腕上的铃铛,听着声声在月色下响起,好不悦耳。
  这是在他们离开付县的时候,五果偶尔在马车上发现的。
  做工不是太好,只是劣质的白银,但是她却听说出发前一天,长伯在街上逛了许久。
  刀子嘴,豆腐心。
  她笑着,眉眼中像是星河飘荡,璀璨了万千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