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位于大兴安岭山脚下一个名为王家村的小镇里，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
男人身穿一件略显大条的格子衬衫，一条拖地的黑色牛仔裤，已经破烂不堪的黑色布鞋，顶着一头短到可以看到头皮的寸头。
男人叫王楚生，只背了一个破帆布包的王楚生，要趁着一个月只进一次城的三轮车到四十公里外的客运站。
在村口等了近二十分钟，王楚生没有等到进城的三轮车，却等到了带着两包苏烟的老村长，老村长没有说话，将两包烟塞到王楚生这个大孝子手里，又匆匆离开。
一个人坐在村口，三十分钟里王楚生只抽了半根烟，将没有抽完的半根放回了烟壳里。又过了十分钟，开着三轮车的猎户才路过村口。
“生子，等久了吧？上来吧。”缺了两颗门牙的黝黑猎户开口说道。
王楚生也没客气，将身后的破帆布包扔上三轮车后，一个跨步跳上了三轮车。坐在一堆狍子肉和被清理过的野山跳中间，王楚生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将一根烟抛给猎户。
猎户没有推辞，将烟叼在嘴里抽了起来。
“老王，大概要多久，才能到城里啊？”王楚生靠着车篷边上，看着天空问道。
“四十公里的路，怎么都得两小时吧！”猎户老王头也没回，握着方向盘说道。
“哎对了，生子，你这次进城是要去哪啊？”
“上海！”三轮车的吵杂声，让两天没闭上眼睛的王楚生很是烦躁。闭上眼睛，将帆布包紧紧抱着怀中昏昏欲睡。
“上海啊？大城市啊！我听说隔壁村老刘家的女儿就在哪读书，读的是什么，什么交通大学好像。”因为三轮车的喧嚣，老王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然而，车棚里的王楚生，早已昏睡过去。
两个小时后，睡在车棚里的王楚生再次被叫醒。睁开眼睛的王楚生，看着眼前的猎户老王，揉了揉眼睛，拿着自己的帆布包跳下去。
“到了？”王楚生说话间从口袋里掏出烟来，自己叼上一根，将剩下的一整盒烟全都递给老王。
老王看着眼前的苏烟，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有抵制住诱惑，接过那包烟。接过烟后，老王顺手指了指王楚生身后。
王楚生转头一看，赫然五个大字“兴岭客运站。”
“进去，买一张去哈尔滨火车站的票，在转车去上海。”老王说话间，转过身跨上他的三轮车。“走啦！生子，祝你一路顺风吧。”
王楚生对老王点了点头，也同样转过身朝着他的未来走去。
对王楚生来说，二十二岁的他才刚刚开始，他的路还长的很，他的前程无可限量，他的人生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一个小小的王家村，又岂能容得下心有猛虎的他。
反观猎户老王，四十七岁的他，早已经被现实抹去了棱角。有家室，一儿一女，儿子在镇上读高中，女儿已经出社会工作。对于老王来说，王家村就是他的全都，就是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小镇，王家村，就是关他的最后棺材。
走进客运站后，在破帆布里揣摩了半天，王楚生才从里面拿出七张一块钱，买了张去哈尔滨火车站的车票。
上车后，找到自己位置，是一个靠近窗口的座位。十五分钟后开始发车。“师傅，要多久能到哈尔滨火车站啊？”
“一个小时吧。”得到师傅的准确答案后，王楚生再次深深的睡去。也许是因为这两天一直没有闭过眼，也许是因为老头子的死去，他太累，太累了。
睡梦中，王楚生来到上海，赚了很多钱，很多，多到王楚生都不敢想。有了钱后他又买了很多辆四个轮子的汽车，又带着好几个比村长儿子从市里带回来的老婆还要漂亮多的女人。领着他们回到王家村，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和在背后戳老头脊梁骨的人全都咂舌。
突然，还在睡梦中的他突然明白过来，估计那些四个轮子的汽车，还没有驶入王家村，就全部翻山沟里了吧。而那些漂亮女人，更是不可能和他回王家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睡梦中的王楚生，居然傻不啦矶的嘿嘿笑着。
不知过来多久，当王楚生再次醒来时，困意已经褪去大半，转过头看向窗外，这才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早已发生变化，远处的高楼大厦替代了连绵不绝的大山，身边一辆辆豪华的汽车飞驰而过。
王楚生急切的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慌忙的站起来四处张望着，当偶然瞅见远处哈尔滨三个字的时候，王楚生却突然安静，痴痴的抱着帆布包，一动不动的瞅着身边陌生的一切，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大城市？”有惊喜，有失望，更多的是期待和彷徨……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入哈尔滨火车站后，王楚生这才开始最后一段长途跋涉，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生活。
割肉般花了两百多块钱买了张去上海的火车票，当然，不出意外王楚生选择的是硬座，毕竟听到卧铺票要七百多时，他就已经傻掉。
踏上火车，找到自己的位置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无事可做的王楚生，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时一个穿着帆布鞋，清凉的吊带背心，高马尾的女孩坐到了王楚生对面。
“李佳琪你什么意思？我让你给我定机票你不定，那行，坐火车你总得给我买张卧铺票吧？你让我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上海是什么意思？回学校你就死定了。”
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看着穿着打扮，和打电话的信息来看，应该是返校的大学生，毕竟八月末，正是各大高校开学的时候。
上海的大学生啊？单单大学生这三个字，就是王楚生这辈子都只能仰视的存在，要加上上海这个大城市的大学生，那王楚生是连想都不刚想。
“你看什么？”正当王楚生看的入迷时，女孩却朝他抛来了厌恶的目光，毕竟王楚生看人家的眼神确实太过猥琐。
“问你话呢，土鳖你看什么？”女孩歪着头再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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