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旧宅

  裴安近来一直心神不宁,心中一直想着那件事。所以即便到了练兵场,也是心神不宁的。好在他带出来的将士都是自律不需要督促的,即便他没有亲自去指挥,他们还是好好的排兵训练。
  大家虽也看出了裴将军这几天心神不宁的,仿佛有心事,可也不敢上前多问什么。
  幽暗的长街上已人迹空空,裴安还在很远就看到站在街头的那个人。
  那是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师傅,抚养自己长大,自己的武功全部都是他教的。那本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密的人,二十多年了,自己把他当作唯一的亲人。
  可是这一刻看着他,裴安内心却在害怕,不敢上前,甚是不敢面对他。他这一刻很想转身逃走,他想跑的远远的。
  可,同时他也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什么的,有些事,自己迟早要面对。他也总是这样劝陈子尘,可是这一刻当自己要面对之时,他才知道,有些事,原来面对需要多大的勇气。
  咬了咬牙,裴安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他的师傅走去,这一刻他只在心头祈祷,不要听到真相,那宁愿顾小暖告诉他的都是骗人的,他也不愿听到。
  这一路只是隔了一条长街,可是裴安却觉得,是如此的漫长。只是短短的一条长街,他的内心却在备受煎熬。
  他感觉他走了好久,才走到他师傅面前,低声道,“师傅……。”
  “裴安啊,为师,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和你说的。”
  裴安微微握紧的手心一跳,他低着头,他连看都不敢去看他一眼。
  言罢卫前辈便转过身,缓缓的向前走去。裴安僵在原地,这一刻,他的心里除了煎熬还是煎熬,他甚至不敢迈出自己的步子跟在卫前辈的身后。
  看着裴安没有跟上来,卫老前辈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裴安道,“裴安,怎么了?”
  裴安紧握的手指在颤抖,他咬着牙,在心里提醒自己,“裴安,逃避是没有用的,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可是自己的脚步仿佛被沾在地上一样,在自己内心那个声音一遍遍的提醒下,他方才试着抬起目光,看着卫老前辈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道,“没事。”咬着牙,他跟上了卫老前辈的步伐。
  他不知道卫老前辈要带自己去哪里,他只是跟在后面,跟着他走过一条条的长街,最终在一处特别偏僻之地,几乎一片黑暗的小巷子前,他停下了脚步。
  那条小巷子连着一座荒宅,一座看上去已经在风雨飘摇中完全坍塌下去的宅子。
  宅子前是有一排长长的阶梯,虽然已荒废,可是在那已经快要坍塌的宅门形状上看,这里曾经也是一座豪门府邸。
  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会来,可是裴安却是经常来,他是这里的常驻之客。
  每次领兵打仗回城后,他进宫禀报完战情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去这个宅子坐一坐。
  因为这里是裴家曾经的府邸,裴家世代居住的地方。曾经这里也是一片繁华,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后,这里便在风雨飘零中日渐凋零。
  所有人,也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这座宅子,没有人愿意靠近。渐渐的或者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没有人会愿意来光顾这座府邸前,渐渐的也被人们遗忘了。
  可是,裴安不敢忘,也无法忘,这座宅子兴旺的时候在他的记忆里虽然不存在,可是他是裴家的后人,他怎可能会忘记这里。
  站在这座宅子前,裴安看了看卫老前辈,问道,“师傅,你带徒儿来这里做什么?”
  经过这一路的调节,他的情绪已经渐渐的稳定了下来,没有最初看到卫老前辈时那种不安与激动了。
  看着这座宅子,卫老前辈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的身份特殊,从小你便知。为师也并没有做刻意的隐瞒,为师知道,因为你特殊的身份,你和常人比起来,从小便少了本该属于常人都可拥有的快乐,对于这一点,这些年你可有怪过为师?”
  裴安低着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之意,喃喃道,“师傅也说了,徒儿身份特殊,既然特殊,那本应该和常人有所不同,这些,徒儿对师傅从未有过怨言。况且,造就这一切的不是师傅,徒儿何来怪师傅这一说。”
  刚才看着裴安神色有些奇怪,卫老前辈还有些担心,怕他知道什么。可是经过自己这一试探,看着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也就放心了。
  见裴安一切都正常,卫老前辈接着道,“师傅本也不忍心从小就将这一切告知你,让你自幼便承受这些。很多时候,为师看着也心疼,可,你是裴家之后,你生来就与旁人不一样,你的骨子里,你的身体里流淌的是裴家的血液,你是为这个战场而生的。”
  裴安一如既往,低着头,表情冷冰冰的,说道,“徒儿明白,师傅说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方能成就大事。”
  缓缓的,卫老前辈走上那杂草丛生的石阶,裴安抬起了目光,看着一步步向宅子走去的师傅,他的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就像溺水之人,越往下沉越无法呼吸。
  走到最后一层阶梯之时,卫老前辈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看着僵僵站在原地的裴安,叹息了一声道,“从小,你都很懂事,师傅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从来不会多问个什么,包括裴老将军的,你父亲的事,你也不会多问一句。可,为师知道,不问并不代表你不想知道,你心里其实很想知道。”
  裴安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卫老前辈,任凭自己内心这一刻早就澎拜翻涌。紧紧抿着嘴角,程一种冰冷的弧度。
  二十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用这样一具外壳来掩盖最真实的自己,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是这副表情,悲伤的,高兴的,他都是这副表情,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唯一一次失态,是在第一次听到顾小暖说出那件陈年旧事的时候。那个时候,这具冰冷的躯壳再也无法掩盖真实的自己。
  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那具冰冷躯壳下的自己,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所以,现在不管什么,都不会再带起任何一丝波澜。
  看着僵僵立在原地的裴安,卫老前辈道,“裴安,今夜为师准许你问为师你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为师也会如实的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