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大成

  在祁天泽的眼里,苏盈袖一直是美丽的,长得过分精致,可是气质却是与长相完全不同的大气,美而不自知,抛开立场和从前过节,他是欣赏的,甚至可以说是惊艳的,可是在这般近距离看着苏盈袖舞剑,他才知道,光是惊艳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心中的感受了,他,大概是动了心的。
  苏盈袖的剑不似寻常女子的剑,寻常女子的剑室轻灵的,柔美的,像剑招也像舞步,可是苏盈袖的剑却是简单利落的,带着杀伐和血腥味,那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味道,像是人形的兵器,她就是剑,剑就是她的半身,隔着阵法看去,都能感受到那种危险感,冰冷危险得叫人战栗,也美得惊心。
  美人在骨不在皮。
  祁天泽是见过苏盈袖使出这套剑法的,在通天塔上曾见过,那时候就觉得苏盈袖的这套剑法很是精妙,被苏盈袖使出来更是行云流水,毫无阻隔,即便不知道剑法名字,他也能够从意境中感受到春夏秋冬,猜测这阵法当是与四季相关。
  可是现在看来,才觉得那时候苏盈袖的剑应该是有缺陷的,到了现在才是大成了。剑法转换,四季穿插,都信手拈来,有举重若轻之意,其间圆润融合更是十分奥妙,是她顺应掌控了四季,而非四季禁锢住她的剑法,这样随心的剑,祁天泽曾经见过,在一个秘境之中,那是一个背着剑的男修,白发苍苍很是落魄,身上的衣物也普通,可是在使剑的时候却古朴大气得让人品出了几分美感来,那种清苦剑修眼中唯有剑道的美感。
  苏盈袖的剑意,应是到了大成之境了吧。
  祁天泽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苏盈袖的身上,就连原本对苏盈袖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敌意的东方仙儿,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苏盈袖是她见过的这一众同辈中,剑使得最好的那个,便是以为被人追捧的那几位未来天骄中擅使剑的,也不及苏盈袖。
  苏盈袖此时却已经双眼空茫,她看到的不再是一草一叶,甚至面前的元婴修士的面容也在她的面前变得模糊起来,她的眼里只有敌人和手中的剑,身上的剑意不知不觉被她收敛起来,牢牢控制着剑意在周身凝成盔甲护住要害,剑意盔甲和身体内的灵力贯通流转,形成了一个大周天,盔甲之上逸散的剑意越来越少,像是原先随时有可能溃散的盔甲一下子变得凝实宛若实质。
  站得稍远又隔着阵法,祁天泽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毓无忧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苏盈袖身上剑意的变化,看着苏盈袖冷若冰霜的面庞和她泛着金属光泽无机质的双眼,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唇边的血丝被他这么一抿,晕染了双唇,鲜血染就艳红的唇,愉悦的笑,美得妖异,半点不复平时在苏盈袖面前乖巧模样。可惜现在苏盈袖的眼里只有战意,看不到其他。
  剑乃近身搏斗之利器,有毓无忧的阵法,苏盈袖能够做到出其不意,出现在任何对她最为有利的进攻位置。
  一而再再而三,周围只有自己一人,在一个无论他如何上天入地也出不去的地方,潜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敌人……以及那禁锢着他的誓言逼迫着他只能又同归于尽这一条路。这样的压力和绝望已经快要将那元婴修士逼疯。
  他疯狂地发起了攻击,招招冲着苏盈袖的要害而去,天上隆隆雷声已经响彻天地,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天道的威严,可是元婴修士双轮撞击的铿锵声在这雷声掩盖下也响得尖锐刺耳。
  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苏盈袖身影飘摇宛如风中落叶,忽左忽右漂浮不定,这是四季剑法中的“秋”,秋日落叶飒飒而下,飘忽没有规律,叫人抓不住也捉摸不透,苏盈袖为体会其中精髓,曾站在树下看落叶,一看就是三五日夜,那般奇妙轨迹早已被她牢记于心,此时她的剑也如秋叶落下一般,时而看似进攻实则闪躲,又有时看着是躲避,却出其不意地从另一方发起了攻击。
  这样神出鬼没用尽全力也抓不住的感觉,叫元婴修士心中闷着的那股气险些破出胸腔来,只觉得脑中炸得一片空白,现下脑海中只有三个字,杀了她。
  这元婴修士俨然已经杀红了眼。
  战斗的节奏太过密集,叫人眼花缭乱,却不敢有丝毫走神,祁天泽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了,他的双眼却依旧定在阵法中的两个身影上,尤不自知。
  毓无忧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白得有些透明的感觉,他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可是他停在空中的双手却依旧稳稳当当,他的视线一眨不眨看着苏盈袖,直到看到苏盈袖身子猛地停了一瞬,随即,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庞大虚影,毓无忧的手也猛地收住,咽下口中的腥甜,忽然笑了起来。
  成了……
  元婴修士只觉得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背脊升起,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一瞬竖了起来,陡然升起的寒意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自心底升起的强烈危机感让他又瞬间的清醒,他终于看清了面前苏盈袖的模样,看到了……苏盈袖的双眼。
  那双眼正中是纯黑的眼珠,眼珠周围却是一圈金色,衬得那双眼更加冰冷不似人类,倒像是杀神一般,他想要后退的动作一僵,下一刻,他就觉得脖颈一凉,想要低头看,却发现视线不受控制地开始旋转。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自脖颈往上空荡荡的,只有血水从断口咕咕渗出。
  苏盈袖背后的虚影在斩断了元婴修士的头颅之后消失了个干净,她刚进入境界,本该是肆意舞剑宣泄情绪的,可是现下一场战斗下来,灵力基本耗尽,浑身上下也因为刚刚的战斗被汗湿透了,停下来后汗便止不住地落下,像是在水里浸过一般。
  可是她却停在了原地没有动,即便汗水划过眼角她也只是这般站着,双目紧盯着那倒下的尸体。
  突然,一抹白影猛地从那倒下的尸体之中窜了出来,速度极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都往前窜了十几米。
  可是再快也比不过苏盈袖的剑快,她一动不动站着便是等着这一刻。
  剑清鸣一声脱手而出,直直地穿透了那白影。
  尖利的惨叫声在白影被穿体而过的一瞬响起,苏盈袖只是一扬手,剑便乖乖飞回到了她的手里,而那白影也落在了地上。是那元婴修士的元婴。
  元婴修士的元婴相当于第二条命,身死之后若是元婴逃了出去,就有机会重新夺舍一个身体来修炼,故而对付元婴修士的时候须得注意斩草除根。
  这是修真界每个修士都知道的常识。
  在剑回到手里的时候,苏盈袖还剑入鞘,双手自然下垂,走路姿势也十分自然,面色如常,原本因为体力大量消耗有些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只是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她的手指在止不住地颤抖,即便她几次握拳又从开,手还是在止不住地发软发颤。
  可苏盈袖只是淡淡冲着祁天泽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到了毓无忧的身边,手握住了毓无忧的手,下一刻,一股灵力就被她传递了过去。
  毓无忧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挣脱开,却被苏盈袖死死抓住,用着最后一分灵力探查毓无忧体内情况。
  “姐姐,男女授受不清。”毓无忧眨了眨眼,做着最后的挣扎。
  苏盈袖不为所动瞥了他一眼,没有停下灵力探查:“睡都睡过了,你现在说这个?”
  毓无忧一噎,他好像真的把人气到了,连画风都变了。
  苏盈袖确实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自己还是气毓无忧,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奔五的人了,竟然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又气毓无忧这般不爱惜身体,他的双眼才刚刚好,现在又这般透支险些伤了根基。
  不过在听到毓无忧的那句“男女授受不清”的时候,心中就只剩下好笑了,她算是看着这小孩长大了,三头身的样子她都见过了,现在说起男女之别来,就是让苏盈袖觉得好笑,像是小孩硬要装成大人的样子,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收回探查的灵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毓无忧的额头:“下次莫要这般冒险了。”
  她又哪里不知道毓无忧是为了她才强撑着阵法这么久,若不是她剑意终于大成,毓无忧说不得真的会透支灵力来支撑阵法,只为护她周全。
  毓无忧乖巧地冲着苏盈袖笑:“姐姐累坏了吧,我们快些去休息吧。”
  说着,他转身看向祁天泽两人,声音是和刚才一般的轻快,可是眼中笑意全无,唇边似笑非笑对两人说道:“这里就麻烦两位道友打扫了。”
  被他漆黑宛若深潭的目光扫过,东方仙儿只觉得遍体生寒,身子僵硬无法动弹。
  他背对着苏盈袖,苏盈袖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在他说完后,也冲着身体僵住的东方仙儿,和早已习惯了毓无忧变脸的祁天泽点了点头,和毓无忧一起寻处地方修整去了。
  直到毓无忧转身和苏盈袖一起离开,东方仙儿的身子才好像能够动弹了一般。
  她忍不住看了祁天泽一眼,就看到祁天泽仍然是面色如常的样子,还冲着她笑了笑,说道:“东方姑娘不必动手的,我来就行了。”
  他的笑容很是温和,叫东方仙儿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周身也好像回暖了几度,可是她心中却暗暗将对两人的评价更往上提了提,没忍住又消耗了大半灵力用于双眼,看了看两人的头顶。
  就看到祁天泽和毓无忧两人头顶宛如两个太阳,耀眼得她无从去比较谁的气运更加旺盛。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灵力消耗过度有些眼花,她恍惚看到祁天泽头顶上的金色又丝丝缕缕地飘入了毓无忧的头顶,融入到那一片耀眼当中去。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再去看时,只觉得大概是两人靠得太近,头顶的气运金光又太亮,才会产生这种交融的错觉。
  一个人的气运,又怎么可能在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下被另一个人吸收呢,肯定是她看错了吧。
  而在另一边,百里西指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说:“那棵树能有千年了吧!快看,上面还有梧桐子。我们去摘些给无忧他们带去吧……诶,不对,那个果子怎么好像有些不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