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

  当是什么样的?
  红翘心中的,大概就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不爱说话,一身剑气不好亲近,从小生活在温香软语的琴一府,红翘大概是一辈子也不能够理解的。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或是被吞天玄蟒的鳞片划伤,或是被海中不知名的海兽偷袭,都带上了伤,就是那些金丹修士也不例外,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除了那个黑袍的金丹魔修,以及那个同样穿着黑色袍子的邬孑,他们两人根本看不出脸色,也就不知道脸色是好是坏了,不过看邬孑身上的伤,还有邬孑身边那个阵师黑沉沉的脸色,大概邬孑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一人面色未变的。
  红翘趁着攻击稍缓,偷偷抬眼去看那一直站在最前面的人,他一身白衣飘飞,背影颀长,手中剑光冷然,他是背对着红翘的,红翘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红翘就是知道,他应当是面色未变的,只因为他是清越真人。
  他的动作是不紧不慢的,有条不紊的,暗合着某种带着杀意的韵律,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红翘觉得,好像只要能够看到清越真人的背影,一直这样看下去,她便什么也不害怕了,那是一种叫人安心的沉稳。
  吞天玄蟒也被这些人缠得有些不耐,它身上的鳞片坚硬,寻常刀刃无法再他的鳞片上头留下什么痕迹,可是这并不代表它不会疼。这就像是一个人,穿着防弹背心,外壳坚硬,无法突破,可是一旦被子弹打中,巨大的冲力还是会让内里的皮肉疼痛不已。
  现下,吞天玄蟒的状况大概就是如此了,它现在只是有化蛟的迹象,还没有化蛟,一身鳞片虽然坚硬,可内里的筋骨血肉却是远远比不上外头这一层鳞片的,不断有攻击落在身上,虽然鳞片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是巨大的力道着被鳞片包裹在其中的皮肉,吞天玄蟒现在全身都疼!
  特别是被那个白色衣服的人类用剑意打到的地方,尤其疼!
  吞天玄蟒了几子,想要躲过白色衣服人类的剑,可是冷不防的,又被一个穿得很是亮眼的人类(陆思齐)用珠子打到了。
  那是陆思齐的灵器,陆思齐用得最顺手的便是这金玉算盘了,叫金玉算盘,也是算盘无疑,可是却不是什么金啊玉啊的做成的,这是一种罕见的十分坚硬的材料,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却是坚硬异常,又不似金属那般冰凉,而是木头一般温吞朴实,重量也如木头一般轻便,算盘上面九十一颗珠子,每一颗都是陆思齐的武器。
  这些珠子虽小,对比吞天玄蟒庞大的身躯显得有些不起眼,但是一颗颗珠子尽往那一块地儿上撞,也得亏了吞天玄蟒的鳞片坚硬,不然空啦这一颗颗珠子就要透体而出了。
  不过现在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清越真人的剑意好躲,这些珠子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摆脱不了,好似它身体摆到哪里,这些珠子就跟到哪里,极为难缠。
  更加之,它的身旁,还有一个人类,穿着一身黑袍,手掌在它鳞片的细缝处一抹,便有一股子痒意钻了进来,细细的,一开始这痒意不过半刻就消失,可到了后来,这痒意持续不断地钻入皮肉,又深入骨髓,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这痒意竟好似无处不在似的。
  恼得吞天玄蟒恨不能直接撞上清越真人的剑意去,疼总好过这般奇痒难耐的滋味。
  可是它到底是还存了一丝理智,这理智没有叫它撞上那有可能会让它受伤或是送命的剑意,却生生地将它逼疯了。
  红翘只看那吞天玄蟒扬天嘶吼一声,一颗青灰色光芒的圆球似的东西从它大张的口中吐出,笼着淡淡的光晕,在昏黑的天色下十分显眼。在圆球悬空的那一刻风云涌动,空气中灵力似有一瞬间的静止,就连天上的乌云都在那一瞬骤然停止了翻滚游移,一股庞大的力量在酝酿。
  她看到清越真人的面色一肃,手中的剑横在了身前;她看到多宝阁的那位掌事陆思齐一瞬间收回了所有的算珠;她看到那黑袍金丹修士急急抓住了邬孑和他身边的宇文均,飞快后退;她看到白蒲和黄绮脸色大变,两人一前一后护着她朝着远离吞天玄蟒的方向飞去……周围景色在她眼中飞快倒退。
  其实在这一片广袤的海上,前进和倒退分的不是那么清楚的,红翘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关注周围的景色,她只觉得脑中突然一片空白,面前是放大的白蒲的脸,身后也紧贴着一个温软的身躯,那是黄绮的。
  白蒲其实长得很漂亮,只是她平时总是板着脸,唇色极淡,又不爱往脸上涂脂抹粉,这才显得有些古板严肃了,可是现在的白蒲是极其漂亮的,她的一双眸子不再是古井无波的平淡,她的唇色因为鲜血而像是抹上了最漂亮昂贵的胭脂,她的唇边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她努力张开口,发出的却只是气音,她说……
  “红翘乖,别看,不好看。”
  红翘瞪大着眼看她,下一刻,她觉得视线翻转,她变成了背朝向吞天玄蟒的姿势,而她的背后,是黄绮。
  红翘只觉得喉咙中梗着什么,难受得她眼圈都红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一下子掐紧了,连带着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猛地扭过头去,就对上了黄绮温柔含笑的眸子,可是她笑得一点也不好看,鲜血从她眼角,鼻孔,唇边留下,耳朵旁边也流下了鲜红的两道,她的手却温柔地盖在了红翘的耳上,灵力牢牢地将她护住。
  黄绮只是冲着她笑,没有说话,可是红翘的眼泪却一下子滚落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匆忙回头,就看到白蒲不知什么时候闭了眼,松了手上的力道,那鹅黄色的衣裙飘飘荡荡,翻出好看的形状,包裹着白蒲往下落,直直朝着海面下落。
  红翘想要伸手去拉,却感觉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她急急扭头,就看到一片青色的半透明波纹从吞天玄蟒的方向扩散开来,这波纹似乎将整片空气都扭曲了,也扭曲了黄绮的面容。可红翘能够看到她伸出来的手,那是一个往外推的姿势。
  时间,好像就在这一刻定格。
  直到一个什么东西被抛掷了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刻着繁复花纹的阵盘。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她的背影单薄,长发被高高束起,那是一个利落的马尾,只有发梢微湿,显得有点儿小卷,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立于空中,双手用力超前一挥,一道剑意破空,竟然直直朝着那荡起的一圈圈波纹而去。
  剑意与波纹相互撞击,发出一声巨大闷响,这一刻,黄绮的手已经不再护着她的双耳,可是红翘却又一种失聪的错觉,只在一阵嗡鸣之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一片空白的死寂,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成为了慢动作,而所有的周围的一切都成了那人的背景,红翘睁大的好看的杏眼,眼中只有那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波纹和剑意相撞,然后一起慢慢消失,白衣女子的模样在红翘的眼中越发清晰,这一幕深深印刻进了她的心底。
  或许她一辈子也无法理解,但是这与她憧憬着并不冲突,那是一种强大的,叫人安心的力量。
  剑意暂且阻挡住了青光,苏盈袖一个旋身拦住了黄绮纤细腰肢,足下踏着剑意一般轻轻一点,另一手拽住了正在下落的白蒲的手,动作轻盈灵巧,又干净利落。
  船被急急赶来的清越真人护住,船上的防护罩顽强地晃了晃,虽然摇摇欲坠,但还是支撑住了,只是船身却被一下子推开了百米远,正巧晃晃悠悠地在苏盈袖不远处,她足下又凝出一道剑意,这剑意不如清越真人的清晰可见,只是若影若现的一点影子,却足以苏盈袖借力跃上船身了。
  她轻巧地将白蒲和黄绮两人放下,手中一道白绫射出,缠在红翘的腰上,手上微微用力一扯,白色缎子绷直又松缓,红翘就已经顺着这个力道也落在了船上。
  红翘回过神来,急急扑向地上躺着的两人……
  苏盈袖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视线在那躺着两人身上划过,不用看她便知道,那名叫白蒲的金丹修士体内已经没有了生机,那个叫黄绮的倒是还有一息尚存。
  琴一府的女修肉身要比寻常的修士较弱一些,用苏盈袖的话来说就是皮脆强辅助群攻不错,可是现在的重点在皮脆,如果单纯论**强度,恐怕这两个琴一府的金丹女修还比不上苏盈袖这个筑基修士,好歹苏盈袖也是泡过太极阴阳池又刚刚从药浴里头出来的,现下苏盈袖又是在那青光差不多快要消散的时候出来的,青光大多被船体笼罩着的防护罩挡下了,之前有毓无忧的阵盘开路,后来苏盈袖又一道剑意辟出一条路来,可说毫发无伤。而直面那青光的白蒲和黄绮……
  尤其白蒲,她在距离青光最近的地方用后背护住了红翘,现下看不出什么,可是内里只怕不止筋脉,内脏也都碎裂了吧,特别是她所有的灵力都用来护住红翘,自己连用灵力吊一口气也做不到,现下胸口起伏越来越微弱,随时都可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黄绮稍稍好些,她是在退开一段距离之后才与白蒲调转位置的,那时候距离青光远了些,受到的小些,可是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怕……仙途无望。
  毓无忧轻轻拉住了苏盈袖的手,苏盈袖收回了投在那三人身上的视线,冲着百里西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毓无忧说道:“走吧。”
  话音落下,毓无忧袖中飞出几个阵盘,都是早已准备好的,而苏盈袖手中剑已重新出鞘,泛着如秋水般的白光,又好似蒙着一层寒意,像是深秋初冬那会儿的湖面。
  她已经开始钻研从里拿出来的第四本剑谱了。作者有话说:今天遇到一些不大开心的事情,对不起,回来得有点晚了,么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