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可怜之人

  “落落,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安安看着客栈门口的马车,心中十分不解,之前不是要骑马吗,怎么改成马车了?
  凤落摸了摸安安的头:“我们接下来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所以要改乘马车了。”
  “哦~”安安自凤落那天夜里从暴雨中回来,就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寡言少语,时常目光盯着凤落,似乎在担心她也同父亲他们一般消失。
  “咱们先去接听霜她们,走吧,上车。”凤落翻身而上,拉着安安进了马车。
  “落落,安安,我就在马车外骑马,如果有事可以叫我。”炎煜冲着车窗向里面喊了声。
  “姑娘,属下知道一扬暗影受了伤,接下来便由属下护送你们去木国。”这个奉命护送的马车夫,正是先前回凤落话的小伙子,名叫孙怀觅。
  “走吧。”凤落一声令下,几人便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出发了。
  “安安,你先跟我来”凤落说完便将安安带进了空间,看着安安不解的脸庞说道,“我今天要教你火焰诀基础的修炼知识。”
  “火焰诀……就是你在日落森林里施展的吗?”安安一想到之前凤落在日落森林里打败金珏的画面,就愈加坚定,“我一定好好学!”她要为爹他们报仇!
  “现在先闭上眼,封闭你的视觉,用你的感觉,感知你周围的世界,而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凤落耐心教着。
  “我感觉到周围什么都没有。”安安有些沮丧。
  “没关系,仔细去感受,每个元素都会显示出不同的状态和感受。比如水元素是温和且稠密的,当你接触到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它是厚重的;火元素是轻盈活跃的,接触了之后你会觉得它就像是散落的蒲公英,也像是飘逸的柳絮,无风却能自扬……”凤落讲述着自己初次的感受,企图帮助安安找到感觉。
  安安听着凤落的细致描述,心逐渐定下来,对元素的感知渐入佳境,十分投入。
  凤落交代了听雨她们不到用膳的点不要来打扰安安,自己出了空间。刚出空间便感觉到马车停了,询问出声:“怎么了?”
  “姑娘,有个乌鸦阻在了马路中间,稍等一下。”怀觅看了看距马车不过两步远的黑色小乌鸦,心中不忍。想了想还是下了马车。
  “啾啾!”你才乌鸦!全身乌黑的大风兽听到眼前的人类竟然如此说自己,心中十分气愤,刚想啄,就被掐住了脖子!
  “太可怜了,才这么点大就死了。不对,好像还有温度……”怀觅用手抓了几次身子。这才确定了小鸟还没死。
  可怜此时缩小了的大风兽刚松口气能呼吸,身体就被狠狠挤压了几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啾!”救命!
  凤落见怀觅还没回来,就下了马车,看向了怀觅手中的小黑鸟:“出什么事了?”这只鸟是乌鸦?
  “姑娘,这只小乌鸦好像没死,这么小这么可怜,属下可不可以养它?”怀觅摸着手上的小动物,笑得天真。
  “啾啾啾!”坏女人!大风兽看到凤落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个进入森林又消失,最后还拿风灵珠打伤自己的人,气得直直跳向凤落的方向。老子跟你拼了!
  “啾!”啊!到底哪个不怕死的渺小蝼蚁敢掐老子的脖子!
  “姑娘,抱歉,这只鸟可能是仰慕姑娘风采,这才冲向了您,属下会好好管教这只乌鸦的,绝对不会再让它打扰姑娘!”
  “无事,你想养便养着吧。”只是个全身乌黑,且周身没有灵气的乌鸦,她不管。
  “多谢姑娘!”怀觅从身上扯了根布条,将小鸟的双脚绑住,让它和自己一起坐在马车的外面。
  就这样,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之前那个嚣张强悍的大风兽换了个身份,跟着凤落上路了……
  此时远在水国的梁玉卿正从皇宫中出来,马车里钻进了一个人。
  “主子,消息来报凤姑娘昨夜遇到危险,目前已经无事。”
  “现在是谁跟着她?”梁玉卿原本闭着的双眼在听到凤落消息的时候睁开,此时正直直看向一鸣,等待答案。
  “主子,金国虎城消息通城东分会的孙怀觅随行保护凤姑娘,另外火国太子炎煜也正在凤姑娘身边。”一鸣每次在谈及到凤姑娘的时候,眼中都十分郑重。
  “她昨夜遇到了什么事?”
  “孙怀觅说昨夜一扬被困树林,四周狂风大作,消息通的人多番尝试都进不去,最后是凤姑娘进树林将一扬救了出来。”一鸣也很想为他们求求情,但是他知道,这次不是求情就能了事的。主子他一旦遇到凤姑娘的事,从来不会仁慈宽恕。
  “是谁告诉她,一扬在树林里的?”
  “回主子,是……孙怀觅。”
  梁玉卿久久未置一言,眼神让一鸣背部发寒。最终说出了他的决定:“虎城城东分会解散,成员永不再录用,至于那个叫孙怀觅的,让他来见我。”那个分会的确应该解散了。他的手下,不养无用之人。那个孙怀觅,竟然眼睁睁看着落儿进去树林……
  “是,主子。”
  一鸣离开之后,梁玉卿一直看着自己的左手。当日他将身份玉简交给落儿的时候,便将半条性命几乎交给她,希望她能保护自己,可是她遇到危险为什么不用呢?一鸣察觉不到所以认为我从来不说,但落儿她……不可能会察觉不到。
  兀地,梁玉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水灵珠的灵力的确很强,看来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担心凤落的,不只是梁玉卿一人,远在雾国的凤尘夫妇正在为凤落昨夜遇到的事烦心。
  “阿尘,你是不是觉得落落她变了不少,较之之前冷心冷情的模样,如今关心的人太多了?”姬芸昨夜被打斗声吵醒之后,见到女儿命悬一线几乎心提到嗓子眼儿。
  “阿芸,我有些矛盾”凤尘拉着妻子在院中亭子下坐着,“我觉得在落落这些年的成长过程当中,我这个父亲当得不够称职。”
  “阿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姬芸极少见丈夫如此失落模样。
  “曾经成德说她无泪无恨,所以从落落小的时候,我就想着女孩子冷情一些好,不容易被伤害,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告诉她,有朋友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这些天以来,她离开我们之后,我看到的却是她一次次为了别人冒险的样子。其实落落的心里,是渴望朋友的吧,但我这个父亲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甚至还记得她冷着小脸说‘我不需要朋友’的模样。
  “阿尘”姬芸摸着丈夫的手安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落落这个孩子,自小就比同龄孩子聪慧,谨言慎行,有时候就显得异常成熟有想法,不由自主就会让人将她当成一个成人来对待。不止是你没有发现她的想法,严格说起来,我这个母亲也没有做到应该做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阿芸,今日我想跟你聊聊有关出雾国的事。”凤落再次提出了要走出雾国。
  “你说。”姬芸看得出来,自己丈夫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你也知道,当年我会受重伤辗转来到雾国外,主要是因为一个人,而那个人你我前些日子其实在水月镜里见过。”凤尘一想到那个蒙面黑衣人,便不得不回忆起当年的往事。
  “你是说那个一路追杀你至金国边城的西川,我们前两天在水月镜里已经见过了?是哪个?”姬芸听到丈夫的话,心中一惊,西川莫非已经到落落身边了?
  “西川就是那个和落落交手的蒙面黑衣人。”凤尘紧紧地握起拳头。当日若不是西川和他背后的人,自己怎会连家都回不了,隐姓埋名背井离乡这么久!
  “你是说那个人就是西川?怪不得能轻松接住落落全力一击,还能逃走。”姬芸突然明白了那个蒙面黑衣人为什么有如此强的实力。他的背后可是整个火国,想必是因为当年‘除去’阿尘,得到了火国皇帝的重用,才有如今实力不凡的他。
  “是,他手上的一定是从火国皇帝那里得到的传送珠子。火国皇室才知道这种东西,并且整个皇室也不过十个。当年我还年幼,因为顽皮使用过一个,才知道这个珠子的作用,还被责打了二十板。”凤尘突然想起年幼的时候,天寒地冻跪在御书房外受罚的场景,还记得有人给自己塞了个手炉。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
  “阿尘,所以你是想为当年的事讨个公道吗?”自己的丈夫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她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不止是这样,落落身边那个安安,我总觉得今后会给咱们落落带来麻烦,尤其是她的眼睛以及有时候的神态,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凤尘想了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如果是真的,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好,阿尘,我即刻准备东西随你走。”姬芸说完便走去找管家了。
  ……
  火国的皇帝寝宫内传出了一阵阵咳嗽声,紧接着是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身体恢复了吗?”
  “多谢陛下关心,奴才已经痊愈。”蒙面黑衣人低着头显得很是恭敬。
  “西川,我时间不多了,能信任的只有你了。我想见见那个孩子,想尽办法也要将她带过来!咳咳咳!”说完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一阵咳嗽。
  “是,此次奴才定不辱使命。”说完,蒙面黑衣人西川便快速走出了寝殿,刚好听到了宫中下人的闲言碎语。
  “你说陛下是不是……”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今早的时候,陛下又看着殿内的画像喊先皇后的名字了,嘴里还说让先皇后靠近一点,他说他觉得冷。”
  “我昨夜值班也听到了,你都不知道,大半夜的,可太吓人了!”
  “你们这算什么啊,我前几日一开始听到陛下说先皇后很美,说了许多夸赞的话,后来又疯了似的咒骂先皇后,说先皇后不守妇德,朝三暮四,还说先皇后爱上别的男子,为他生了个孩子,紧接着又说都是他的错。最可怕的是,陛下说他活不长了,所以让先皇后先去地下。你们说,到底是陛下患了癔症还是陛下真的杀了先皇后?”
  “嘘嘘嘘!你不要命了!连这种话也敢说,这种事也敢拿出来议论!人多眼杂,小心隔墙有耳!”一个人紧急地劝阻其余人的交流。果不其然,说完之后众人噤了声。
  西川并没有想要处置这帮人的意思,转身大步离开。他的脚步声吓得一帮下人赶忙散开,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出了宫骑上快马的西川,看着眼前转瞬即逝的景,突然想到了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派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刺杀炎尘。当年自己手上拿着皇室的传世之宝灸炀剑,寻着炎尘的踪迹,知晓炎尘受重伤后到了金国的边境附近,遍寻金国周边几城也没有找到人,反而在那里认识了还未入宫的金珏母亲,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子。
  后来几乎是一步步,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单纯的女子进入皇宫。他因任务在身,根本没想过要在那时候干预她的事。等到他想要参与的时候,那个单纯的女子早就死了,被金国的皇宫蚕食,只留下了一个孤苦无依,备受欺凌的孩子。
  他本就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但是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有些心软。那孩子眼里的绝望,让他一下子回想起了她的母亲。那是唯一一次,他做出任务以外多余的事。
  “驾!”大呵出声,西川阻止了自己再回忆过去。他这种人,不配有过去,也不配有未来。他只是完成君王任务的武器和工具罢了。
  天下的可怜人有很多种,但西川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他也不值得‘可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