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路走好

  路铭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左臂的存在了,他能感到自己手肘处不断流着温热的液体,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内心已经麻木到对疼痛没有一丝感觉了。
  是啊,和那边的男孩比,自己这些疼痛又算什么呢?
  他缓缓的向男孩的方向前进,踉跄的步伐像是宿醉的酒鬼,甚至差点绊倒在一处乱石上,他来到了小男孩旁边,轻轻蹲下身子。
  男孩被压五只鬼童压的死死的,路铭粗暴的将那些压在男孩身上的鬼童尸体一一搬走,随意的甩在身后,任凭手上沾满粘稠的黑血,小男孩趴在地面上,双手向上弯曲着,似乎想要护住自己的头部,他身上的布条被那些鬼童撕碎,一个个渗人的血洞出现在上面,路铭甚至看到了向外翻着的肠子。
  路铭轻手轻脚的将男孩抱起,抱在自己怀中,动作那么的温柔,像是在照顾自己的亲生孩子,眼中的冰冷也似乎被一种名为温暖的东西所代替,男孩的眼睛依旧向上翻着,脸部依旧狰狞无比,死寂的双眼看不出一丝生机,但路铭分明在那双死灰的眼里看到些东西,那东西是兴奋,是快乐,是保护住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后的喜悦。
  他还活着,或者说是还没彻底的死去。
  “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么保护我。”路铭轻声说,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为…大哥哥你说过要陪我一起玩的啊。”男孩似乎在笑,笑声有些傻。
  “别骗你自己了,我根本没这么答应过,我想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刚看到你的恐惧,我甚至还打算原本杀掉你嘞。”路铭自嘲一笑。
  “是啊…大哥哥的确没答应过我。”男孩声音稍稍落寞了些许,正在路铭思考是不是自己话说重的时候,男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是我不想大哥哥死在这里,我能看出来大哥哥是个好人,小浩也不是坏人,她们才是坏人…我只是,在大哥哥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感觉大哥哥身上有和小浩一样的气息呢。”
  “小浩是你的名字么,真是个好名字呢。”路铭无声的笑笑,一样的气息,是那种孤独的童年么,只是相对来讲,路铭要幸运好多好多啊。
  “嘻嘻,我爸爸给我取的,好听吧。”男孩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声音中透露着快乐,属于孩子的,那份特别容易满足的简单的快乐。
  “好听,小浩起什么名字都好听。”路铭也笑了起来,笑声纯粹,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他身上的牛仔裤和T恤早就被男孩身上渗出的黑血所浸透了,但这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大哥哥,你杀了我吧。”男孩突然说。
  路铭突然沉默了,风衣男人已经告诉了他回到自己世界的必要条件,那就是杀死七只恶鬼,现在另外六只已经死了,只剩下小男孩了,只要路铭将最后的这只鬼童杀掉,自己就能回去了吧。
  “我不会杀你的,我会另外找到出路。”路铭闭上眼,低声说。
  “别啊,大哥哥,我知道,你那把枪里还有一发子弹是么,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杀了我吧,这样还能送大哥哥回去呢。”男孩有着焦急,又带着祈求。
  路铭的确还剩一发子弹,他的确做到了想象中的弹无虚发,七发子弹六发解决了其他鬼怪…难道,这一切是正好注定的么?
  他不想,他不是禽兽,他做不到亲手送男孩去死。
  “那我就不回去了,反正那里也没什么牵挂的,至于狼崽,会有人救它的。”路铭睁开眼,眼神坚定。
  “大哥哥,快点,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真的快死了,不信你看看啊。”男孩痛苦的说。
  果然,被五只鬼童齐齐攻击在男孩的身上造成了无数的伤口,每条伤口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如果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就断气了,路铭也察觉到了男孩声音中的痛苦和虚弱,或许男孩真的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我做不到,也不会做。”路铭痛苦的闭上眼睛,脸在颤抖。
  “那,大哥哥,你就别怪小浩啦。”
  “什么意思?”路铭察觉到一丝不妙,他迅速睁开眼,发现怀中的男孩已经又重新站了起来,在他的面前,漂浮在空中,直勾勾的望着他。
  路铭突然感觉到自己不能动了,他浑身仿佛被一种不可逆的力量控制着,像是紧致冰冷的锁链,将他变成一个提线木偶,除了对脑袋的感知,失去了对脖子以下所有部位的控制,路铭明白,恐怕是小男孩操控了自己的身体。
  “你,你要干什么?”路铭慌了。
  “大哥哥,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么?”男孩轻声说。
  可见的,自己从蹲着的样子慢慢站了起来,手中只剩一发子弹的特制枪也举了起来,对准了男孩眉心处狰狞的伤口,手指不受控制的异动到了扳机上。
  “不,不要!”路铭意识到什么,怒声大吼。
  “大哥哥,再见了。”男孩那张扭曲模糊的脸似乎笑了起来。
  砰!那轰鸣声似乎穿透了整个空间,穿透了这个天地,也穿透了路铭那颗稍稍暖起来的心脏,男孩的头颅被射穿,血花溅射,带着一丝可怖的笑容反倒下去,再也没了生息。
  路铭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愿去看那一幕。
  “恭喜你,完成了考验。”许久之后,男人沉寂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可真是混蛋啊,别让我在现实找到你们。”路铭低声说,他已经恢复了对四肢的感觉,在开枪的那一瞬间。
  “对不起。”男人说。
  “呵。”路铭轻笑,什么都没说。
  “我真的有苦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变故…在资料里那个男孩分明也是一只恶鬼的。”男人无奈的说。
  “你承认这是你们的剧本了?”
  男人没说话。
  路铭又睁开眼,他仍在那个山间小道上,天地间没有任何穿越的念头,周边仍是浊血染地,男孩静静的躺在地上,终于闭上了他的双眼,不知为何,那威力十足的子弹并没有打爆他的头颅,而是只穿透了他的眉心。
  “一路走好。”路铭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