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月18日,阴雨连绵。
当然,光凭他这下三滥的能耐,那当然是不行,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干些什么呢?对他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县太爷就是天,真的硬来的话,丢的就是自己那条腿。
但老疯子曾经教过他,力有不逮时就需适时借力,至于怎么借、借多少,那就是得看宋北云自己的本事了,月满则亏,过犹不及。
不过提到老疯子,宋北云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师父特别奇怪也特别神秘,相处十年不知其姓谁名谁,尊敬者叫他老神医、调侃者称之为老疯子,从没听过他叫自己的字号。
但他不光医术了得,还有那种几乎哲学体系的思想内容,对宋北云的影响可以说是极深的,老疯子自己会注解论语、注解易经,喝醉了还能把已故先贤骂个一文不值,他能治病、能写医书,也能画图,人像也好、施工图纸也好,甚至是设计图都好,他都能很轻易的画出来。
宋北云把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唯一就告诉给了老疯子,连阿俏都没说,但他当时还以为能吓唬一下老疯子,但没曾想人家根本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拿出一本水经注,指着上头的东西问宋北云,后世可有治好黄河泛滥。
对于这些东西宋北云虽然不甚了解,但以前上网时多少也看过一些,就开始回答了一些老疯子的问题,有些方法老疯子嗤之以鼻,还频频摇头说那种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反倒容易在站时被人决口,殃及万千黎民。但对有些方法还是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之后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只要闲来无事就会博古通今的论道。
对,老疯子说那就是论道,他告诉宋北云说未来之道可用但不可尽用,尽用则招致杀身之祸,而对于宋北云嘴里说的那些“奇淫巧技”,他却格外感兴趣,甚至领先伽利略七百年就带着宋北云在山上的悬崖上做出了重物落地试验和大气压强半球试验,那年宋北云九岁。
说真的,如果不是老疯子并不知道很多东西,宋北云绝对会以为这老头跟自己一样是从“那边儿”来的人。
他的接受能力、辨识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对宋北云在这边的世界观、价值观影响巨大,宋北云是个极傲气的人,但即便如此却也不得不承认老疯子是个大才者,但他名声不显,真的可以说是明珠蒙尘,可惜了这个造福天下的大能。
这一大一小,互为师徒,在这十年里他们没事就琢磨,琢磨这天下万物的运行轨迹,从帝王将相侯到山川河流溪,从星辰万物到夏花冬树。
老疯子离开前对宋北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可恨生不逢时,只得纵情山水”,然后他就这么连夜离开了这个小地方,去云游天下验证这些年从宋北云得到的知识去了。
而他离开之前,也跟宋北云约法三章,他说宋北云就如一颗妖星,若心术得正,黎民之福。若心术不正,苍生悲戚。所以他这约法三章的内容就是“能不做官就不做官,能不杀生就不杀生,若是无可奈何,当要谨记天下苍生”。
老头子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宋北云是他的徒弟,他自然不希望自己手底下出一个祸乱苍生的妖孽,而宋北云也一口应下。
这样都不算,老疯子还第一次拿出了祖师爷的牌位让宋北云跪在牌位前发誓,而当看到牌位的时候……宋北云有些慌,真的。
这老疯子居然是千年前那个神乎其神的全才鬼谷子的弟子门人,这一门出来的人啊,随便数一圈都是牛逼PLUS的人物。
但到底还是没落了,本来要照耀人间的星辰,却只能埋在山野中种些草药,熬到垂垂老矣才感叹生不逢时。
不过后来宋北云回头想想,这十年里老疯子教自己历法、天文、地理、水利、算数,却独独没教自己兵法、没教合纵连横之术,恐怕就是防备着他这颗妖星要为祸人间吧。
不过没教就没教吧,宋北云本身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在那头过劳死的,年轻轻的就抛下了父母,这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回到这个时代,他还不好好享受一下慢节奏的生活,那真的对不起这次再世为人。
钱么,他不贪钱。色么,年轻人嘛,谁不好点色,但他也知道,四十岁之后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色真的会成心头的一把刀。权么,宋北云觉得自己也挺没有权利欲的,他能干的就是整些所有人都看不上的不入流的“奇淫巧技”,博大家一乐。
“哥哥,宋哥哥。”
旁边的羊妞儿打断了宋北云的思路,生生的把他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干什么?”
“赌坊叶大当家让我们进去。”
“那便进去吧。”
宋北云提着几张图纸走进了赌场,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赌场的当家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四十多岁的黑道扛把子朝十七八岁的宋北云拱拱手:“小先生所托付之事一定办到,希望得闲,小先生能常来。”
“多谢叶叔叔,那我便先告辞了。”
“好走。”
他刚走,叶大当家的心腹就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当家的,怎的就跟着乳臭未干的小鬼如此亲热?”
叶大当家眯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的背影,微笑捻着须:“此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结下个善缘,说不得哪日还得仰仗他的鼻息。”
而开始在叶大当家借给他们的地方摆开阵势准备开启第二轮的宋北云正在认真的准备着,旁边的羊妞儿一边干着活一边小声的带着疑惑的问着宋北云:“宋哥哥,那可是叶大当家,你是怎的让他对你如此客气的?”
“干他们这行,求什么?求个善终啊。”
宋北云用一根细线拉出直线,再将中空的木桩按照一定的密度摆在上头,然后在里头放入了各种木牌,木牌上写着许多银钱数量。
这次跟上次的弹珠台不一样,弹珠台并不是每个槽位都有奖,而这些木桩里却是各个都有奖,小的一贯大的五十贯,这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巨款。
等所有大小八十一个木桩都安排上之后,宋北云拿过一截绸缎用两截长木棍支棱起来,形成一个界线似的东西,离最近的木桩两米左右。
在他的身边,则放着上百个竹制的圈圈,这些圈圈不大不小,刚好比地上的木桩大那么一点点,能套进去但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上竹子轻便不好捉力且有弹性,所以哪怕是套最近的那个都相当困难。
这就是昨日羊妞儿的工作成果,宋北云觉得相当可以,就这……在公园里一天要赚不到两千块钱,他直播吃点什么。
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让羊妞儿拿上一面锣再支个旗走到门外去吆喝了起来,吆喝的难度也不大,就是几个字。
“套圈套圈,童叟无欺,两百个子儿五个圈!”
这一吆喝,那帮子因为下雨无处可去的闲汉们就纷纷探出头来,这一看发现又是这俩人,他们立刻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撑着伞来到了这个空置的大屋里,在绸线之外,不少人都在驻足围观。
有人看了一会儿,便笑着说:“这不就是投觥么。”
宋北云不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最中心的那个木桩,上头火辣辣的五十贯三个字,立刻仿佛有光芒一般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一次,这帮闲汉才看清楚原来这是又玩出了新花样,他们看着牌子上写的字,一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毕竟两百个子儿五个圈也不算太贵,这要万一套上了,哪怕是套上最小的那个都能纯赚八百个大子儿。
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在现场维持秩序的人已经不再是羊妞儿一个了,还有几个从叶大当家那请来的打手,他们也不做声,就插着胳膊在旁边站着,可即便是这样站着,却也没人敢坏了规矩,老老实实站在线外开始投这个圈。
很快,大伙儿都开始玩了起来,总体上还是有输有赢吧,就和那天区别不大,大家也都玩得开心尽兴。
直到余家少爷带着人赶来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游戏,毕竟前天的事,大家都清楚,这余少爷还欠着人家钱呢,就不知是还了没还。
“好你个小子,昨日居然不来,本少爷可是等了你一整日。”
余少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埋怨了几声,然后围着面前的木桩子转悠了起来:“这又是劳什子玩法?”
宋北云嘿嘿一笑,耐心的给余少爷解释了起来。
“不过瘾不过瘾。”余少爷听完摇头道:“这一来一回多费事,倒不如咱们玩些大的。这圈现在是四十个大子一个,玩大些,四百大子一个!你这利钱自然也得给我涨个十番。”
宋北云心中一动,就等你这句话呢!
不过他表面却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今日其实就是想让大家都乐呵乐呵,这雨天无趣的紧,这输赢不大,大家伙儿都乐上一乐,我也只想赚些羊肉钱。”
这个返奖率其实是很高的,宋北云计算了一圈,大概是百分之七十。而百分之七十的返奖率,再加上每个圈只要四十个大子,其实是非常便宜的,输赢撑死十几二十贯就累了,不想再玩了。
但现在翻十倍的下注,这输赢立刻就大了起来,而且这个套圈跟弹珠还不一样,它是有一定技巧性的,跟人的体力有直接关系,体能下降之后,他死定了。
“那话不多说。”余少爷再次撸起袖子:“今日让你看看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