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皇帝初一来谢我?
他走路看似缓慢,但很快就走到张辅所在的监舍门边。
朱高煦面色一变,“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里说着“孙儿叩见皇爷爷……”
孙儿?难道这人就是当今皇帝朱元璋?
张辅心头一阵剧跳,他还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布衣天子呢!没想到,大过年的,在这刑部大牢里面见到了。
果然,只见那老者一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咱就是到这里来瞧瞧张辅,别把动静闹大了。”
皇帝在大年初一,专门来刑部大牢瞧我?这话说出去谁信啊!张辅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一个劲发愣。
这这这,太离谱了吧?
朱高煦回头朝着张玉父子狂使眼色,意示他们赶紧上前拜见老皇帝。
父子俩哪有不明白的?不等朱高煦的眼色使出来,已然跪倒在地,口称“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又是一摆手,父子俩知机地住了口。老皇帝轻车简从,穿的也是寻常士庶的衣裳,来的又是这刑部的天牢,想必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都起来罢!”
“是!”
三人一同起身,同时看向老皇帝。
只听老皇帝缓缓说道“张辅你很不错,太子的病情因你而缓解,咱平日里忙,不曾当面致谢。今日初一,方可做一天闲人,当一天父亲,这便替太子感谢张小先生来了。”
原来老皇帝因为这个原因,才在奉天殿举行了大朝会之后,没有回乾清宫,换了衣裳迳直来了这刑部天牢。
张辅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礼“微臣并没有见过太子殿下……敢是陛……老先生认错了。”
“你那汗蒸房弄得好哪!咱也是其中的受益者,这些年积下的老风湿倒是真散去不少,往年这时候总在犯关节痛,今年也没犯了。标儿在边疆染了风寒,也是在汗蒸房里治好的,若能推广下去,功莫大焉!”
朱高煦见机,立刻接口说道“爷爷,我长兄的白虎节病也是他治好的,您看,长兄现在都可以骑射了,赶明儿我们兄弟山上给爷爷猎鹿猎老虎去!”
老皇帝转身就走,轻飘飘丢下一句“就你淘气!来,你们两个小子陪咱出去走走!”
咦?要我跟他出去走走,可是这刑部大牢怎么办?
不对啊,还管什么鬼刑部!现在可是皇帝让我出去,我怕谁?!
牢门原本就没有关上,张辅想通关节,也就和朱高煦大摇大摆地先后走出了牢门。张辅正准备追上老皇帝,却被张玉一把拉住“辅儿,跟圣上说话要小心点!”
“父亲放心,儿子晓得。”
张辅大步上前,跟上了朱高煦。
老皇帝大年初一来大牢,现在又喊我出去?这是要放我们一家的节奏吗?要放我们,随便派个人来不就得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张辅心下忐忑,一路都在胡思乱想,也没注意到整个大牢里都是空荡荡的,平时在过道巡逻的狱卒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两人跟在老皇帝的身后,也不敢交头接耳说话,只能以目光传递信息。
面对张辅直直的目光,朱高煦耸了耸肩,意思是“我哪知道皇爷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牢空旷,寂静无人,平时觉得没多远的过道,走起来却显然格外漫长。
应该是刑部知道老皇帝要来,提前清了场,监舍里的平时吵吵嚷嚷的罪囚们此时也都不敢吭声,那些胆子大的很可能已经转移到了别的监舍,以免他们触怒皇帝,惹出事端。
眼看着到了大门口,那便是司狱官办理交接的地方,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远远传来,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十分突兀。
老皇帝停住了脚步,看样子他是想听听前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跟着在一丈之后的距离外站定。朱高煦好奇,人是站住了,脚跟却高高踮起,伸长脖子向前看去。
听那声音,好象是那位喜欢打秋风的宋礼宋大人。
“呸!呸!呸!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饿死我吗?快去给我买水晶肘子荷叶鸡!”
接着便是蔡司狱的声音“轻声点!这不买去了嘛,宋大人,等会儿您就带着水晶肘子和荷叶鸡回去吃吧,给你备了双份,成不?”
“嘿嘿,老夫有口福啊有口福!要是天天有水晶肘子荷叶鸡吃就好了!每天有酒有菜,在大牢能有这待遇,还不要钱!老夫是更加不想出去了!”
“宋大人,今儿个,您确实可以出去了。”
“不!老夫不出去!”
“您得出去!刑部来人了,叫放您出去呢!”
“老夫在这牢里住得舒舒服服的,有地方睡觉,每日里还有免费的吃食,老夫还出去做甚!?”
“我和您说,今儿个您必须出去!”
“那我也和你说,我!不!出!去!”
宋礼是一声比一声高,蔡司狱可是知道老皇帝就在大狱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压低声音只顾劝“宋大人!宋祖宗!您就别难为小的成不!您呆的这段时间里,小的就算没有怎么孝敬您,但也没有亏待大人您是不?”
老皇帝并未出声,但也不往前走,张辅与朱高煦当然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后边跟着听壁角。
不知何时,一个着飞鱼服服饰的人走近老皇帝身边,低声禀造“说话的是宋礼宋大人,历任山西按察司佥事,前些年左迁户部主事,精于治水,只是他性子孤直,又不爱说好听话,顶撞了上司,这才被罗织罪名,下到天牢。”
老皇帝淡淡说道“那大过年的,怎么又放他出去了?”
那人低头禀道“刑部听说圣上要来,便清查了整个大狱,查到了这人,不好处置,只得推说这人精于堪舆之术,得叫他去工部为圣上治陵寝大事,叫放了出去……”
“这事咱怎么不知道?”
“陛下,这原是前任刑部尚书安童办的案子,应该只想吓唬吓唬这宋礼,将他下到天牢,叫他老实点,不料次年安童便犯了事,这宋礼便被遗忘在天牢了……”
“还有这等事?”老皇帝神色依旧淡淡的,但声音却让这影卫心里有点发寒,低头不敢做声。
“下去吧。”
那人行了一礼,立刻消失在空荡荡的监舍之间,任是朱高煦这等眼力都没看清楚他到底隐藏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