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求陛下为臣做主!

  老皇帝推开身边的众人,抢过身旁侍卫的佩刀,一把抽出,“哗啦”一下,掀开龙袍的袖子,割下中衣的一截袖口,飞快地将那一截衣袖制作成绷带的样式,压在那小吏的额头上为其止血。
  虎子抱起那青文胜,大声地在他耳边呼唤“醒醒!醒醒!陛下亲来看你来了!”
  那青文胜虽然伤重,但幸好并未死去,看见头戴金线善翼冠、身穿龙袍的老皇帝,顿时又喜又悲,又是激动万分,泪如泉涌。
  “陛下!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
  老皇帝并未立刻答理他,而是吩咐旁边的大汉将军“取酒来!”一个大汉将军飞也似地跑着取酒去了。
  老皇帝拿洁白的布条替这青文胜拭去了伤口边的血污和脏物,又问旁边的虎子“怎么还没有拿酒来?”
  虎子正待回答,便在这时,那取酒的大汉将军飞也似地跑来了,手里举着一壶烧酒。
  老皇帝接过烧酒,旋开壶盖,将伤口冲洗干净,方才用布带在他的额头绕了两圈,绑得好好的,再利落地打了一个小结。
  看他这纯熟的手法,以前戎马倥偬时怕没少干了这事。
  待绑好伤口之后,老皇帝这才沉声说道“有什么冤情就说,咱为你做主!”
  青文胜仰卧在虎子怀里,眼泪混着血一线一线地流到了耳边,又流入了脖子,看上去十分凄惨,他嘴唇翕张良久,方才说道“小吏青文胜,是陕西蓝田县河桥司巡检所的一个税吏,三个月前,小吏在关卡前收税,见有大队马车经过,便想拦下察看,谁料,谁料……”
  说到这里,这青文胜泣不成声,嚎啕大哭起来。
  老皇帝静静地在一旁等候,并未催促。虎子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又是安慰又是鼓励“别哭了,有陛下为你做主,还哭什么呀……”
  青文胜接着说道“陛下,小吏也曾读过书,只是参加科考多年未中,这才死了心,当了税吏的……小吏不敢忘了圣人之道……”
  众大臣见他提起陕西蓝田,面上皆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有熟悉的还互相对视一眼。
  虎子急道“快说正事啊,陛下的时间岂是你能耽搁的!快点说,快点说!”
  “陛下,小吏拦着那队马车打算开包检查,不料领头的家奴叫做周保的,对着小人便是一鞭,嘴里问道‘这是驸马府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你也敢拦着?便是你们三司衙门,也不敢拦着,快点让开’!”
  “驸马府——”老皇帝面色一凝,耷拉着的眼睛顿时睁开了。
  “之后呢?”他慢吞吞地问道。
  “陛下……陛下……小吏不敢徇私枉法,误了国家的税收大计,便带领税差拦在前面,说是若是不经查验,不交税收,便不能过关。”
  他看着老皇帝,但老皇帝明显在等他继续说话,于是青文胜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这周保见小人拦在关口,便拿鞭子抽打小人及其他税差,将咱们抽打得遍体鳞伤,他们还,他们还……”
  “还怎么?嗯?”老皇帝的眉棱都在突突直跳,看着旁边的大臣心惊肉跳。
  “他们还拉开裤裆朝咱们身上撒尿,士可杀不可辱!小吏虽然卑微,但身上穿的也是朝廷发下来的公服,岂能由这家奴如此侮辱……故此,小吏舍得一身剐,也要来京告御状!”
  老皇帝咬着牙恨道“你可看清楚了,是哪个驸马家的奴仆?”
  青文胜大声说道“回禀陛下,马车前边写着‘欧阳’二字。”
  “果然是他,这畜生!”
  昨日被安庆公主一顿哭求,老皇帝心再刚硬,也不由得软了三分。
  再刚硬的人也有舔犊之情,何况是马皇后生的嫡公主,昨夜老皇帝辗转反侧了一夜,到四更边才勉强眠了一眠,醒来便迟了一些。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欧阳伦固然可恶,但蒋瓛之所以检举告发,自然也有他的小九九,这一点皇帝又怎会看不透?
  正在踌躇之际,青文胜这一状,立刻将他的这一点犹疑心之打发得干干净净!
  一个家奴胆敢在朝廷官差如前如此嚣张,便可以想象他们平时是何等做派!
  既然敢以身试法,那就别怪咱翻脸无情!
  老皇帝幼时受尽贪官污吏的盘剥,被逼得实在没有活路才走上了造反的道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提着脑袋造反?
  这些年来,死了多少同袍战友,才有了如今的大明朝,老皇帝是想看着在自己手里,建立起一个富强繁华的太平盛世,这才对着起跟随他的万千弟兄,对着起天下黎庶!
  自己出生入死打下这大明江山,如今年迈,却依旧夙夜忧国,夕惕若厉,寝而忘寐,饥而忘食,为的不就是为国家、为万民造福吗?如果自己的子女如此横行不法,视律法于无物,那大明朝与暴元又有何区别?
  老皇帝看着这青文胜,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咱为你做主,讨回公道!蒋瓛!”
  蒋瓛就站在旁边,立刻大声应道“陛下,臣在!”
  “那恶奴周保可曾抓获?”
  蒋瓛连忙回禀“启禀陛下,这周保是驸马府的外管事,已然抓获归案,并取了他的口供。”
  “如何”
  “供认不讳!”
  “好!好!好!”老皇帝连说三个好字,又铁青着脸,看向正低着头的吏部尚书。
  “詹徽?!”
  詹徽一愣,不知皇帝的怒气怎么转到了他的身上,但他脑筋转得快,立马回道“陛下,臣有罪,臣识人不明,颟顸……”
  “咱问的不是这个,为何敲登闻鼓,不即刻引他来见咱,令他撞了柱子自尽?”
  詹徽觉得委屈,他正在上朝,在看守登闻鼓的大汉力士不立即引着这敲鼓之人觐见陛下,他一个吏部尚书,又不管理宫禁,关他什么事?再则,他遇上这事又有什么办法?
  “陛下,微臣有过,求陛下责罚。”没办法,圣上责备自己,想必是自己有地方做得不够好,也有可能是圣上心情不好,迁怒于己,先认了错再说。
  不得不说,詹徽还是有政治智慧的,老皇帝只说了一声“著詹徽罚俸两月,记档。”
  罚俸两个月实在是很轻的处罚了,詹徽脸上热辣辣的,心里却轻快了很多。